第87章别离
“圣旨到~”悠远绵长的声音传来，离歌刚拿到手中的银质筷子，瞬间又跌落到地上。
这一刻，到底还是来了！
她整理了仪容，带着堇儿赶到门口，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离后亟欲对朝廷图谋不轨，本乃死罪，但念尔为民有功，故从轻发落。命尔即日启程前往西南边境，随军征战，以报皇恩。钦此！”小孔子恭敬地念着，时不时地偷瞄离歌几眼，但她脸上除了一片死灰外，根本没有别的任何表情。
“谢皇上恩典！”她轻声吐出几个字，双手高举过头顶，接下那卷圣旨。
小孔子走后不久，伊妃匆匆而至。
“娘娘，怎么会是这样？！”她一脸的焦灼之色，离歌依旧无语，只是盯着那道圣旨发呆，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她才像没事人似地轻笑着开口了。
“本来就是这样啊，看我猜得多准，我的确是很快就要离开这儿了！”
“这……怎么会这样呢？”伊妃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心中的绝望一圈圈扩大。
这次，又押错宝了吗？
“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我会尽力的！”离歌轻轻地说着，心中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她了。可伊妃却不敢太过乐观。
如果说之前还对她在风逸心中的分量抱有希望的话，此时她都要被流放了，她还敢有什么指望？难道她就注定，要这样含冤在冷宫老死吗？
另一边，淑妃正焦急地候在天睦宫的前厅，好久之后，风逸地懒洋洋地在柳妃的陪伴下出来见她。
“臣妾参见皇上！”她急却不慌，稳重地福身行礼。
“免了，你还没用晚膳吧，小孔子，咐附御膳房……”
“不用了！”淑妃心急地打断他的话，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行为很失礼，“谢皇上美意，只是……臣妾是为离后的事来的！”
“离后的事无须再提！”他沉下脸，不悦地说。
“是啊！姐姐，皇上这样对她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柳妃秀眉一挑，轻视地盯着她。
淑妃顾不得和她理论，欺近风逸身边，又说：
“皇上，您真的要这样做，不改了吗？您要三思啊！离后一旦离开，只怕，你们就再也没有转还的余地了呀！”
风逸若有所思，又回想起她曾说过的话，她坚毅的神色，仿佛天塌下来也要离开，似乎拿刀架到她的脖子上也不会改变。
“朕决定的事，从来就不曾改变过，况且……这也是她想要的，朕只是成全她而已。”他冷漠地说着，将心中仅剩的感情也一点点埋葬。
“可是……”
“别说了！”他微怒地打断她，“这件事至此为止，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回去吧！”
柳妃得意地看着她失望的面容，假意留她一起用晚膳。
淑妃在心底暗叹一声，推辞了。
“臣妾告退！”她躬身一礼退了出来。
回天瑞宫的路上，她不止一次为离歌惋惜，也不止一次感慨造化弄人。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会发展到哪些地步呢？觉得自己有必要再为他们做些什么，她转向步往冷宫。
见到淑妃，离歌很是惊讶，但很快就开心起来。
“姐姐，好久没见了，这段日子过得好吗？祈煊好不好？”看她笑颜如花，淑妃几乎要怀疑自己到这里来是不是白跑了。
“我很好，祈煊也好，改天带他来看你！”离歌神色一黯，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好啊！反正我天天都闲着，随时都可以过来！”
“三天以后，你还会在这儿吗？！”淑妃微怒地喝道，不知怎么就生气了，“明知道你就要走了，还承诺这些干什么？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离歌的笑容渐渐染上苦气，眼底也在雾气闪现。
“我希望是！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就不用如此难过。”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能大方地承认呢？直接告诉他，你舍不得离开他，这很难吗？！”淑妃直视着泫然欲泣的她，既气又为她感到难过。
“没用的！”她缓缓地摇头，“也许是我们的缘分尽了吧，我们再也不会有未来了！”
淑妃闻言更加生气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最早的时候，直接跟他一刀两段岂不更好？”
“我也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从不认识他！”
“你……你们怎么全都是这样的固执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让祈曜全力一搏呢！”淑妃气恼地自言自语。
“祈曜？！”离歌疑惑地看向她。
“唉~当初你和皇上重逢，祈曜来找我，他说想带着你远走高飞，我觉得他没有胜算，便劝他打消了念头，没想到你们……如果当初让他带你走了该多好！”她一脸的悔不当初，离歌却无比震惊。
原来早在那时，他就不是把她当姐姐了。
“姐姐，凡事不可强求，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些都是勉强不来的，这样就挺好！”她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自若。
淑妃又叹了口气，起身告辞。离歌也无心留她，便送她出门。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离歌缓缓地举起手挥动着喃喃自语：
“保重，永别了！”
第二天，离歌早早地起床了，挑了一件米黄色的罗裙，又配了一件淡紫色的外衫，略施薄粉后前往天睦宫见驾。
“姐姐还真早啊！我都困死了，昨晚一直……到很晚才睡。”柳妃边打哈欠边说，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害羞，眼光却明亮深邃。
风逸只当她是空气般，泰然自若地端起侍女送上的茶碗，坐在椅子上品起茶来了，气氛变得尴尬极了。
“皇上，这样让姐姐空等，多伤人心啊！”柳妃娇声说着，依偎到风逸身边。
“那是因为她喜欢空等，否则早就开口说正事了！”他淡淡地说着，眼光不经意地掠过离歌，随后就转开了。
离歌放下心中的倔强和骄傲，屈膝跪下。她的举动成功地使风逸的神色严肃起来。
“离歌想求皇上一件事。”
“说！”
“求皇上，放过伊妃，赦她无罪！”
“什么？姐姐也太异想天开了吧？”柳妃抢先讶异地嘲讽出声。
风逸眉头皱起，轻挑地看她。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要为她求情？这才在冷宫呆了几天，这么快就被她收买了？”
“不可以吗？”她罔顾他的深意，直视他如黑玉般纯净的眼眸。
“你说呢？”他轻笑着反问。
将他的不为所动和淡漠尽收眼底，离歌心知自己所说之事已经无望，便欲转身离去。
“这样的话，离歌告退！”
他看着她起身，后退几步后转身走向门口，忽然忍不住脱口说道：
“说出你的理由，朕可以考虑！”
“皇上~”柳妃急得直跳脚，却招来风逸危险的眼神警告。
离歌再次转身站定，胸有成竹地说：
“伊妃的父亲和兄长是被人陷害的，他们一家人都是清白的！”
“证据呢？”他淡淡地反问。
“没有证据，不过，古语有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管伊妃是不是被冤枉的。皇上若下令赦免了她，她感激之余，定会对您死心塌地，这便是所谓的民民。得民心者得天下，望皇上三思！”离歌气定神闲地说着，始终不曾抬头看他。
“……”他沉思不语，最后只说会认真考虑。但尽管如此，离歌已经很高兴了，至少她还是有一半的成功机率的，不是吗？
最后一件事做完，她已经要离开了。
皇宫南门外，三辆豪华马车正在静候皇上出发的指令。
流放，是对宫内的人所说的。对外，离歌却是被皇上委派为钦命使臣，前往西南边境，犒赏三军。
南门外，离歌正与淑妃话别。风逸和云婉、柳妃等人站立一旁，为她送行。文武百官也分立道路两旁，准备恭送她。人群中，一道炙烈的目光毫无阻碍地落在她的身上。
许是有所察觉，她回眸看去，只见风祈曜金冠束发，一身重紫色官服着身。腰间玉带上的宝石闪闪发光，深棕色官靴上也有着难以估价的宝石。她从不曾仔细打量过他，此时才赫然发现，撇开别的不淡，仅以相貌而言，他便足以令每个女孩子为之倾倒。
“这一走，只怕和他也难以想见了。对他来说，世间最残忍之事，莫过于此！”淑妃也看到了风祈曜，轻若风息般感叹。
“那也没办法。此生，我只能辜负他了！”离歌说着，目光还是一闪不闪地看着风祈曜，没有发现，另有一道饱含怒火的目光正穿梭于她和他之间。
风逸健步走到离歌面前站定，她不得不收回目光，安心听他说些什么。
“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你开心吗？”他问得理所当然，她无言以对。
“忘了告诉你，祈颢现在是孜政国君，沙场上，你和她只能是敌手！”不顾她的默然，他只想看她到底做何打算。本以为她会很惊讶的，没想到她只是淡淡地说：
“五年前，我们就只能是敌手了。况且，我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不是吗？”她直视他，眼神澄净明亮。
“我们……真的要分开了！”他轻轻地说着，声音微微颤抖。
“没关系！”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无所谓！”
“……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她沉默着，似乎连时间也静止了。
“……我知道！”许久之后，又是三个字被吐出。
他强忍下心中的不舍与沉痛，无意识地把手伸向她的脸。她也静静地等候着他的手再一次展现只属于他的温柔，然而，那只手，却在离她的脸仅有一寸的时候僵住了。
她疑惑地看着他，被他眼中深含的光芒灼痛了心。
他缓缓地放下手。
“我说了会放你走，就决不食言。现在我做到了！让你一个人无牵无挂、没有困扰地走。到他身边去吧……你们一定会再见的，这是命中注定的，不是吗？”他的声音，那么悲凉、那么无奈、那么痛苦。
她的心也开始阵阵抽痛。强迫自己适应这种痛，她迅速地转移话题。
“伊妃的事，可以答应我吗？”
“……”他没有回答她。
“……再见！”她转身准备上车。
“是再也不见了吧？！”很不可思议地，她听到了流泪的声音。讶异地回头，他却没有一滴眼泪流出。
“算是吧！”她转回头，将冷漠的背影留给他。
又是一阵沉默，她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举步要走，他却又开口了。
“如果，他不要你，你还会回来了吗？”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唇上的血色也一丝丝慢慢褪去，“不会！一开始，我介入你们之间就是错的，如今还是让我……自生自灭吧！”她背对着他，死死地咬紧下唇，以至于都渗出血丝，但她告诉自己必须撑下去。
“等一下……”遥远的声音传来，好多人回头。
离歌也循声望去，竟是伊妃一路小跑着奔到了她的身边。
“你……”她诧异地出声。
“今天清早，皇上已经下令赦免我了！”伊妃娇羞地说着并向她道谢。
离歌转头看着风逸，心中的感动化作眼泪涌向眼眶之中。想跟他说句谢谢，却又突然发现那两个字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最后，她含着眼泪留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后，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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