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山君（一）
月如有了些精神，把纸接了过来，借着烛光，仔细看了起来。
老妇人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月如，平安怎么说？”
她不识字，但又关心纸上写的内容。
月如仔细看后，用烛火把纸烧了，她强撑着给老妇人一个笑脸，笑容凄惨，“奶奶，平安说明天晚上带我走，可我走了你怎么办？”
“而且我腿都这样了，怎么逃，逃不了的。”月如有些崩溃地锤着自己的腿。
王平安给她的信里说不会让村里人送她上山送死的，他明晚上带她逃到山外的镇上，再带她离开，逃得离这里远远的。
可她知道，自己的腿断了一只，走路都成问题，村子里铁了心要把她送到山上给山神结亲，整个村子的人只要有时间都盯着她家。
而村子往外的只有一条路，想逃出去的话只能走这条路，而村子里的人发现了一定会来追他们。
她走不了路，平安带着她是走不快的，肯定会被追上的，逃不了的。
就算自己逃了，村子里的那帮疯子又会对奶奶怎么样？她想都不敢想。
就算她逃了，村里还有其他的女孩子会遭殃，会被送到山上去送死。
“月如啊，奶奶我活不了几天了，而你还年轻，和平安走吧，不用担心我的，村子里的那帮人就算真的要我的老命，送他们就是。”
老妇人心疼地摸着月如的头，月如抱住她哭了起来。
唉，老妇人叹了一口气。
而另一边，王平安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假装自己没有出门，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司於起了个早，她打算自己一个人上山找个合适的地方，把老道的尸骨埋了，让老道落叶归根。
本来玄玄子只给她捡了一个头骨，但想着老道身首异处总是不好的，她在一天夜里做了两个纸人，去菩萨洞的剩下的身子取了来，和头骨一并火化了，装在一个罐子里，带来了这里，打算给老道来个安葬。
顺便去封印减弱的地方查看一番，加固一下封印，防止封印的怪逃出来。
她和李萍打了声招呼，就坐着羊独自上了山，留花戚和铁生在王家，说要个两三日才回来。
花戚既然就在张家，就帮着李萍做些家务活。
而王平安时不时觑她一眼，生怕她说漏嘴了，把昨晚上他偷跑出去的事说了出来。
花戚没有理他，也没有把昨天的事说出去，毕竟麻烦事能少一桩是一桩。
夜里，王平安又偷偷溜出去了，这回身上还带了一个包袱。
而昨夜王平安去的那个房子里，月如还是点着灯，没有睡，她打算王平安来后和王平安说清楚自己不走。
可没坐一会儿，门被敲响了，老妇人去把门打开一条缝，却发现外面站着的不是王平安，而是村长家的大儿子李龙。
李龙一声酒气，强行把门推开，老妇人一个踉跄，跌倒坐在了地上，一时间起不来。
李龙大笑着，啐了一口在地上，抓着老妇人的头就往门上撞，粗声粗气地骂：“老不死的，我就送你投胎去。”
李龙虽然喝醉了，但力气还是很大，老妇人的头被撞在门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响，而老妇人去挣脱不了，昏了过去。
月如听到外面的声响，杵着拐杖，焦急地从房间里出来。
李龙没趣地把老妇人甩在地上躺着，全然不管老妇人已经气息微弱。
他站起来，狞笑着看着月如，一脚踹在月如的肚子上，月如被踹飞了出去，一下砸在了墙上。
月如挣扎着，却站不起来，她绝望地看着李龙一点一点走近她。她的腿就是因为李龙断的。
李龙浑身酒气，抓起她的头发，往她脸上一个巴掌。
他的力气的大，打得她头昏，脸上一下就肿了起来。
李龙一面打，一面嘴里骂着：“贱人，贱人。”
月如说不了话，也挣脱不了。
忽然，一声闷响，她感觉自己的脸上一股温热，血色模糊了眼睛。
而李龙一下倒在了她的身上。
王平安站在李龙的后面，手里举着一块沾了血的石头。
他看着逐渐没有了动作的李龙，连忙丢掉了手里的石头。
月如缓过一点神，发现自己身上一轻，李龙被王平安扔在了一边。
“月如，我们跑吧。”王平安声音颤抖着，想把月如扶起来，却半天扶不起来。
他被连带着一下坐在了地上，碰倒了旁边的一个花盆，花盆砸在了地方，砸得四分五裂，发出一声响。
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一个旁边家的人披着衣服，打着灯笼，往里一看，看到地上的血，和躺在地上的李龙，呼了一声出来。
王平安被月如死死抓着，站不起来，他被灯笼的光晃了眼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他们被发现了，逃不了了。
花戚正打算回房间睡觉，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王家的门被敲响了。
她走过去，把门打开，外面是一个神色焦急的妇人，妇人显然是不认识她，看见她的瞬间愣住了。
花戚面前露出温和无害、适到好处的笑容，柔声问：“这位婶婶，是来找李婶吗？”
妇人听到她的话，连忙点头，警惕地看着花戚。
“李婶，有人来找你。”花戚提高了些声音，叫在屋子里的李萍。
李萍应了一声，走出来，看见满脸焦急的夫人有些疑惑：“妹子怎么回事呢，这么急？”
妇人没有说话，觑了一眼花戚一眼，显然是因为她在旁边，不好说话。
花戚察觉到妇人的心思，笑着，和李萍说了一句：“李婶，我先去睡觉了。”
李萍点了一下头，花戚转身往偏房走入，但她特意放慢了些脚步，想试试能不能听到那妇人说什么。
那妇人叫花戚转身，也顾不及她走远，附在李萍的耳边说了一句。
“什么？”李萍听了，一下焦急地喊了出来。
看到花戚诧异地回头，她又压低声音和妇人说了句：“我知道了，妹子，麻烦了，我马上就叫上我男人。”
“李婶，怎么呢？”花戚脸上多了点关心，柔声问，不过她并不指望李婶能如实回答她，而她的关心也只是表面功夫。
“没事，村里有点事，要人去帮忙，没事，你先去睡吧，我和你叔过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了。”李萍故作镇定地说，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发着抖。
花戚看着李萍走回她的房间，而王子富也在里面，只不过睡了。
花戚也回到自己了自己的房间，她站在门里面，门被她留了一条缝隙，她刚好可以借着缝隙看外面。
没一会儿，李萍就拉着王子富往外走，而王子富脸色阴沉，嘴里骂咧着：“赶着去投胎啊，走这么快。”
“你还说，平安可是你亲儿子，现在出事，要你走快点是要了你命了，是不是？”李萍有了些哭腔。
王平安出事了？花戚有些好奇，继续听王家两夫妻的话。
可能是他们焦急，声音没有控制住，大了一些，这让花戚听的时候听得很清楚。
“他们敢！那可是我儿子，他们敢动他一根手指，我就跟他们拼命！！”王子富低声骂着。
路过花戚的偏房时，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偏房。
花戚心惊，怕自己偷听的事被发现，连忙把眼睛从门的缝隙移开，自己躲在了门后。
但李萍和王子富的声音越来越远，花戚松了一口气。
刚刚王子富的眼神除了有凶狠的戾气，还算是算计，看得让她心惊。
现在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王子富在打什么算盘，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事对她不利。
花戚看了一眼还在床上睡着没有醒的铁生，有些迟疑，司於不在，还把白羊也带走了，如果现在带着铁生跑的话，就靠她，不一定跑得出去。
毕竟黎水村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出去的路只有一条，若真有人来追他们，那她无论是往山上逃，还是跟路往外跑，跑掉的可能性很小。
跑不掉，花戚皱着眉，打算偷偷跟在王家夫妻后面去看看，王平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解实情了，她才好应对。
她决定好，就立马打开门，确认没有什么人后，走出了王家。
王家夫妻还没有走远，花戚躲着人，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来到了村子的中央。
黎水村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空旷平地，平日里拿来晾晒谷物，有必要时，全村的人就会聚集在平地里，共同商议事情。
现在，平地里站了很多人，围在了平地的中央。
花戚小心翼翼地躲在一堆柴后面，与阴影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
她向平地中央望过去，却看见王平安被绑着，躺在了地上，身上有很多伤，而他的旁边，倒着三个一动不动的人。
站着的人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王平安，对赶到的王家夫妻说：“平安他爹啊，你家平安杀了我儿子，该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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