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徐妙锦的应对！
徐妙锦的柳眉骤然一挑，神情瞬间凝重起来。
此次朱允熥北巡，安保重任由赵瑞总领。
但小姑娘素来谨慎，时常会过问一二，这早已成了她的习惯。
毕竟，小姑娘可是亲手训练过女侍卫的人，向来对护卫布置格外敏感。
身为贵妃娘娘，徐妙锦一旦插手询问，赵瑞自然不敢怠慢，都会一一禀报。
再说，护卫事宜本就是关系陛下安危的要务，理当上呈，由皇帝亲自裁决才算稳妥。
只是多数时候，防护安排得滴水不漏，递上奏章也不过是走个流程，朱允熥往往草草瞥过，便丢在一旁，不再理会。
徐妙锦深知朱允熥那副散漫的性子，唯恐因他大意而酿成祸端，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过问，叮嘱赵瑞万事小心。
也正因为如此，朱允熥更是心安理得，将繁琐之事交予她打点，自己彻底袖手不问。
此时，骤闻小太监气喘吁吁赶来传旨，徐妙锦心头倏然一紧。
“究竟出了何事？今日不是祭祀大典么，怎会临时更换护卫？”
见贵妃娘娘神色骤变，小太监哪敢隐瞒，忙不迭地将情况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只是陛下嫌赵瑞与王守廉的布置不合心意？”徐妙锦听完，眉心微展，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却仍带责备，“这赵瑞与王守廉，也太胡闹！怎能让山东武丁冒穿上天枢司的制服？这岂不是乱了章法？”
话音甫落，她眼神忽地一凝，心头骤然掠过一缕寒意。
“不对！”
徐妙锦自小出身勋贵之家，饱读典籍，对历代宫廷政变、权谋暗算耳熟能详，敏锐得很。
此刻念头电转，立刻捕捉到其中的疑点。
“赵瑞不过一介内监，读书不多，不晓礼制规矩。”
“他为了让祭典上的护卫看起来威风整齐，点头同意借出天枢司的服饰，尚可勉强解释得通。”
“可王守廉不同。”
“他是正儿八经的士子出身，饱学大儒，岂会不明白其中的分寸？”
“他怎会提出如此荒唐的主张，让地方武丁披上天枢司的服饰？”
“这就如同让寻常百姓穿上官服，登堂审案一样，荒诞至极！”
“王守廉绝不会不知其不可。”
“除非，他别有图谋。”
难道王守廉要谋逆？
这个念头在徐妙锦心头一闪而过，她指尖微颤，随即猛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
王守廉不过是区区山东巡按，虽位居封疆，却出身书生，一日兵权都未曾握过。
他凭什么掀起反叛？
他若真敢举事，朝廷明日便能取他首级。
堂堂封疆大员，断不会自掘坟墓，拖累一家老小，甚至九族同赴黄泉。
别说他手中没有什么兵权，可供驱使的仅是人数有限，战斗力不强的武丁，就算他是统兵大将，以大明今日的国力之盛，他想造反，也是自寻死路。
可若不是谋逆，王守廉更换护卫，又意欲何为？
徐妙锦心中念头翻涌，如潮水般汹涌。
今日朱允熥祭祀圣贤，其中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在天下人面前，正式宣布新学为儒家正统！
而王守廉……
虽未曾与他深谈过学问主张，但观其言行举止，分明是固守成规的迂儒，心性极端保守。
这种人，最难容忍新学凌驾于古礼之上。
“难道……是要兵谏？”
徐妙锦脑海中骤然闪过这个念头，眼中光芒一凝。
若以此来推演，一切便顺理成章。
他不是为己谋利，而是自认肩负大义，要以死殉道，守护儒家正统。
读书人生出这种念头，生死已置之度外，连阖府妻儿亦可弃之不顾。
“熥哥哥已察觉了他的图谋，才令人来给我传旨？”
这个念头方起，又被徐妙锦断然否决。
若朱允熥真的看破玄机，定然会立即离去，而不会只是遣人传旨。
显然，他只是察觉不妥，故而下令更换侍卫。
旨意中甚至明言，若人手不足，可以调山东武丁执戟，只是不得披上天枢司的铠服。
也对。
这才合乎情理。
熥哥哥虽聪颖绝伦，却也未必能猜到，区区一位山东巡按，竟有胆量在祭祀大典上铤而走险。
终究是智者千虑，难免有一隅之失。
不过，若仅仅是逼谏，熥哥哥的安危应当暂时无忧。
想到这里，徐妙锦心头微微松弛，却又瞬间绷紧。
“是现在便去撤换文庙内的护卫吗？”
她心念一转，却马上摇头。
若要不动声色地替换，便需对方全力配合。
可对方既然怀有图谋，岂会乖乖束手？
一旦刀兵相见，祭祀大典顷刻间便要大乱，熥哥哥也可能因此陷入险境。
让文庙成为战场，子弹可不认人，不要救驾未成，反倒殃及天子性命。
然而，若听之任之，更绝不可！
熥哥哥岂会容忍臣子以兵谏相逼？
那会大损大明天子的威严，后患无穷。
更别说，新学之事，熥哥哥筹谋已久，更不可能在此时退让，致使前功尽弃。
即便退一万步说，他真肯低头，局势也未必能稳。
王守廉或许早有必死之志，事成之后便自刎以身殉国，可其他将佐士卒呢？
他们未必愿意跟随赴死，反倒更可能各怀心思，借机谋乱
想到此处，徐妙锦心口发紧，呼吸急促，脸上几乎失了血色。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跪伏在地的小太监见她神情骤变，心中惶惧，低声请示：“要不要奴婢去传令，即刻更换侍卫？”
“不必了！”
徐妙锦蓦地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心头惊惶，眉目间迅速恢复冷静。
“你先退下去吧。”
小太监怔了怔，不明白娘娘为何不依旨意去传令，这虽然不是天子的正式旨意，却也是皇帝的意思，贵妃娘娘是何意呢？
小太监不敢多问，忙叩首道：“奴婢告退！”
该传的圣旨，他已完成。
至于接下来如何定夺，那便是贵妃娘娘与朝中大臣的事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内侍，绝不能插手，更不可多嘴。
在宫里侍奉天子，头一条规矩，便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绝不能心生好奇，妄探禁忌。
那是自寻死路。
小太监连忙退下，不敢再停留片刻。
“徐姐姐，怎么了？”
待小太监退下，早已觉察出异样的古丽扎巴忙开口问道。
“没什么，两位妹妹暂且在此安心玩耍，我有些要事需要处理。”徐妙锦脸上浮现一抹浅笑，转瞬间神色不复从前的紧张不安，而恢复了淡定从容。
隐隐约约中，透出几分女将军的风采。
她本就出身将门之家，身为徐达的女儿，自小又喜欢戎装，爱好舞枪弄棒，素来向往沙场征伐之事，只恨自己是女儿身。
如今骤临大变，短暂的紧张之后，情绪便迅速稳定下来。
她随即走进另一个房间，并吩咐随身的女侍卫，取来自己常穿的戎装。
纤手解开宫装时，她神情更已收敛至冷峻，又差人火速去唤天枢司仍在休息的管事人。
与此同时，她一面着甲，一面沉声询问外头的防卫部署。
“外面聚集着几十万百姓，维持秩序的，有曲阜本地的衙役捕快，也有从兖州府各地调来的衙兵，还调配了山东按察使司直属的武丁。”
侍卫将情况汇报一一汇报。
徐妙锦听后，眉宇间的阴霾更深一层。
她很快想起先前的“席云琅案”。
那一案牵连极广，最终受到重创的，正是兖州府与山东按察使司的官员。
要知道，单县与曲阜皆隶属于兖州府。
“原来如此。”徐妙锦心念急转，思路在脑海中飞速串联，逐渐拼凑出一条完整的脉络。
因官场的“官官相护”，一个原本可轻易弥补的小过失，竟被一错再错，大批官员卷入其中。
朱允熥龙颜震怒，不仅将涉案官员革职下狱，还下令彻查深挖。
誓要将所有的尸位素餐，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员，全部都清查出来。
以徐妙锦对官场的了解，那些如今尚未被问罪的兖州，以及按察使司的官吏，未必人人清白。
圣旨既下，他们人人自危，如惊弓之鸟，唯恐下一步便轮到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若王守廉借巡按之权，再威逼利诱，本就心虚的官员与武丁将领，极易屈从，听他驱策。
一切解释得通了！
只是……以徐妙绵对文官的认知，他们喜欢拉帮结派，结成“朋党”，行事之前必然会结成同盟，互为依恃。
王守廉敢出此险招，背后定有更高位者撑腰。
此人身份地位，极可能远在王守廉之上。
究竟会是谁？
徐妙锦脑海中，一张张人影轮番闪现。
可朝堂内各方势力错综盘根，瞬息之间，她如何能理得清？
更别说，她对朝廷各方大员的派系归属，何人所荐等情况，全然不熟了。
徐妙锦很快压下心中纷乱，不再空想，转而低声问道：“电报机可还畅通？机房由谁把守？”
侍卫答道：“电报机房是赵公公亲自督建，共置五台电报机，铺设了五条线路，皆由天枢司护卫守护，操作的技师也都是从金陵调来的，想来应当万无一失。”
“好！”徐妙锦眸光一凛，立刻吩咐：“随我去电报机房！”
她年纪尚轻，自是对新生事物充满热忱。
从电报机问世以来，她不止一次亲手试用，对其性能与作用烂熟于心。
此刻面临危机，便想到此物或许能起到关键作用。
说话间，她已换好戎装，英姿飒然。
就在这时，却见古丽扎巴和笛娜渃然也走了进来。
两人也皆换了一身戎装，至不过是草原胡人打扮，却与徐妙锦装束截然不同。
换了装束之后，竟然两女映衬得更美丽动人了。
美女便是如此。
寻常人穿得破破烂烂，会使得姿容被遮住。
纵使原本有几分姿色，也显现不出来了。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便是如此。
但如果一个真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姿色，那就不一样了。
破破烂烂的衣服，反而能与其绝世容颜，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给人的视觉带来更大的冲击，让人感觉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就如同仙鹤站在鸡群里，如同天鹅在鸭群中，更能显出其美。
古丽扎巴和笛娜渃然便是如此。
这一身简单朴素的胡人戎装，更加衬托出两女的绝色容颜。
若在平时，徐妙锦定要打趣一番，但此时却全然没有这份心态。
正待开口让两女退下，古丽扎巴已抢先道：“徐姐姐，我们既已是陛下的女人，自当为陛下效力。”
“不瞒姐姐，我们昔日在家做女儿时，也是狂野奔放的性子，经常在草原上策马奔腾，不输男子半分。”
“徐姐姐若有什么吩咐，大可让我们两人去做。”
“我们两人，多少能帮上一点忙的。”
笛娜渃娅也跟着道：“对呀，徐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你就不要再推却，让我们两个也为陛下效力吧。”
她补充道：“至少，我们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会陷害他，陷害自己的男人。”
徐妙锦闻言一动。
这倒是事实。
古丽扎巴和笛娜渃娅刚刚进献到朱允熥身边，她们未来的命运，是与朱允熥高度绑定在一起的。
如果朱允熥有什么不测，那她们的下场，也必将十分凄惨。
仅从这一点出发，两人的忠心，就不用怀疑。
为了自己，她们也一定会全力守护朱允熥。
而眼下这个时候，最难确定的，便是究竟有多少人被收买了，参与了此事。
对方敢发难，事前必定收买了不少人。
说不定，连天枢司的护卫，也有人早就被“买通”。
当此之际，多几名可靠的人，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徐妙锦便不再拒绝，点头道：“好，那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共度此关。”
说完，随即阔步走了出去。
外头早有一队侍卫整装待发。
徐妙锦目光冷厉，并未多言，只一抬手，便当先迈步，直奔电报机房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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