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七章 通牒(二合一)
一夜风雪,地面上本就没有融化的积雪又厚了几分。天明时分,整个营地全部被大雪覆盖,帐篷顶上全是厚厚的积雪,压的帐篷都沉甸甸的。夜里兵士不得不起身清理积雪,否则有塌陷的危险。
而因为风雪极寒的降临,兵士们冻伤受风寒的增加了不少。东府军的睡袋帐篷虽然可抵御严寒,但终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这种天气,但凡稍不在意,便会被冻伤。有的兵士忘了戴上麻布手套,手往兵器上一摸,不久便会被冻伤。这些都是不可防备之事。
整个营地里雪深过膝,难以通行。被人踩出来的雪地通道里泥泞又滑溜,湿哒哒的让人压抑和不适。
这些事发生之后,各军将领才真正意识到李徽昨晚说的话是多么正确。战斗力的保存,减少非战斗的减员,必须要从这些方面入手,做好防寒保暖,做好营地的建设并非是无用的行为。
一场清理积雪,搭建挡风围墙,改善营地环境的行动于巳时开始。所有兵马开始清理营地中的积雪,就地取材以积雪垒砌围墙。各军营兵士居住区域,都用雪块垒砌了挡风墙。营地地面上的积雪全部清除,并铲除地面杂草露出冻结的地面进行平整,以保证营地之中人马的通行畅通。
数万人一起行动,热火朝天的干了一天。整个大营变了模样。外围的营墙基本成型。一人高的积雪搭建的营墙围绕前中后三营之地,方圆各有两里。中间以数条道路相连,形成整体。雪块搭成的营墙虽然并不坚固,但是泼上水之后很快在外层凝结成冰,可以屹立不倒。作为防风和简易的防护工事还是有一些作用的。防护不是目的,主要是让营地不会四面漏风,让营地不至于被寒风肆虐变得极寒。
在兵士的帐篷区域,也用雪块堆砌了防洪墙,以遮蔽对帐篷区域肆虐的寒风。数道百步长的雪墙将帐篷区域隔断成多个区域,墙上留出足够的通道,以木牌标注通行方向,让营地帐篷区域不再受风雪直接肆虐之苦,通行也颇为通畅。
中营中间位置,以雪墙围出方圆百步区域,作为物资车马停放之处。以油布为顶,保证粮草物资的干燥。另择避风之处,用油布围出弹药火器存放之处,周围数十步保持空旷,禁止使用任何明火,以保证安全。
雷汞火帽等易爆之物,则在营地下风口南侧位置设立军中作坊,进行调配安装。这些都是东府军作战早已熟练的基本流程。不用特别吩咐下令,都有专门的相关官员按照东府军作战手册上的相关流程进行运作。
至次日中午时分,整个大营已经全部变了模样。三座营盘整整齐齐的矗立在雪原上。冻结的围墙雪白晶莹,宛如白玉城堡一般,阳光普照之下甚为惊艳。
营地之中,通畅平坦。兵马来去自如,一切井然有序。在挡风墙修建之后,兵士的冻伤率明显减少,受风寒的人数也明显减少。这几日军中郎中熬制姜汤驱除和预防风寒,效果也很好。整个大军营地呈现出积极的气氛,将士们也不再愁眉苦脸,脸上也有了笑容。
营地的事情解决之后,李徽召开了第二次战前军事会议。
这几日李徽可没闲着,他冒着风雪严寒,带着李荣等主要将领绕行邺城周边抵近侦查,亲自研判邺城的防御态势,侦查基本情形。
通过侦查可知,对方确实做了充足的准备。邺城城头经过了加固,箭塔工事多出了很多。兵马林立,旌旗飘扬。即便是极寒天气,城头还是有很多苦力在加固工事,搬运物资。
面对这样的坚城,就算是李徽也感到棘手。城中守军甚多,百姓也多。人力物资恐怕都极为充足。邺城方圆七八里,城池又大,要想用对待小城池那般用火炮洗地轰炸,恐怕很难成功。
军事会议上,李徽简单介绍了侦查所知的情形。众人七嘴八舌集思广益,提出各种办法。有的提出炸城门攻入,有的提出掘进地道攻城,有的提出以优势兵力正面攻破之策。
李徽对局面有着清晰的判断。这种情形之下,邺城城门定然已经封死。掘进地道攻城风险太高,且地面坚硬很难掘进,耗时太久不可用。正面攻城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但前提是,要将对方城池的防御体系全部摧毁,最后才能利用云霄车等攻城利器发起猛攻。即便如此恐怕也未能尽如人意。
对付这样的坚城,在目前这种情形下,任何投机取巧的做法,可能都会拖延攻城时间,给自己造成麻烦。实力足够的情形下,任何花俏的想法其实都没有必要,只需要老老实实的按部就班的攻城。
第三日上午巳时,大量的攻城器械和火炮在前营卸载,就地进行安装。前军一万兵马列阵城下进行保护。
此番北伐路途遥远,运输困难,所以重炮的携带数量并不多。李荣军中有三十余门重炮,而李徽大军之中也只携带八十门重炮。这是基于同魏军作战的特点进行的考虑。攻城作战,重炮固然可以起到摧毁工事的作用,但真正攻城所需的器械还是以云霄车冲锋车这等传统攻城器械为主。
所以,此番节省下来的运输的空间便被这些器械所填满。云霄车笨重无比,一架云霄车便需要十几辆大车拆分运输。此次中路大军携带云霄车十辆,李荣的兵马携带三辆。对于攻城而言已经足够了。
在云霄车组装的同时。火炮阵地也在积极的建设。不追求轰炸城池内部的情形下,火炮阵地设立在距城池里许之地便可。八十门重炮在城下排成三行,扫清积雪之后在地面打桩固定底盘装配,压上重物固定。为了安全,周围再以弧形泥包工事包围,以免波及周边。
到傍晚时分,火炮全部就位。
李徽率领众将来到阵前,蒋胜请求试炮调教,并按照步骤轰入城中劝降传单。在李徽的首肯下,八十门火炮开始次第开火,校正试炮。
轰鸣声响彻天地,大地抖动,地面的积雪被震的飞扬在空中,弥漫成一片雪雾,在风中遮天蔽日。数百枚装满劝降传单的炮弹轰入邺城城中,爆裂的炮弹将无数的传单洒在空中,纷纷扬扬如大雪飘入城中。
传单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东府军大军即将攻城,限令明日巳时,城中守军献城投降,可保性命。否则,攻破城池之日,便是尔等丧命之时。勿谓言之不预。”
火炮的轰鸣震动了邺城全城。拓跋仪早知东府军有火器,因为不久前斥候禀报了李荣的兵马进攻慕容超之时发生的事情,直到东府军用这种火器攻城拔寨。但那只是听斥候的禀报,并未亲眼目的。当他第一次见识到此物的轰鸣时,还是让他惊愕不已。虽则火炮没有造成任何的伤亡和设施的损伤,但是单凭这轰鸣之声,便足以让人心神动摇。
至于那些守城的魏军兵马,对敌军阵前发出的轰鸣声感到惊愕的同时,其实并不知道此物的可怕之处。他们更多的是好奇,站在城头指指点点。
入夜时分,拓跋仪召集众将于军衙之中。他的桌案上放着一叠收集来的劝降名单。
“诸位,明日他们就要攻城了,叫你们来便是要告诉你们,生死存亡之时就要到了。守住邺城是我们唯一活命的机会。投降?怎么可能?我大魏之人从不知投降为何物。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鹞鹰已经送来了消息。拓跋顺和长孙肥已奉陛下之命从中山出兵,会同贺赖卢一起进攻信都。鹞鹰从中山至此需要三日,此刻中山七万大军恐已经在攻信都了。他们要我们坚守十日,大军便可攻克信都救援邺城。到那时,东府军的末日便到了。不仅如此,陛下也将亲率大军南下,和东府军决一死战。我知道你们都看到了这些劝降的传单,也听到了对方火器的轰鸣,或许心中有些想法,有些胆怯。但本人告诉你们,一切都不足为惧。本人在此,谁也休想攻克邺城。这些劝降的传单,嘿嘿,只可做烧火之物。”
拓跋仪笑着一把将那一叠传单抓起来,丢在火盆之中。传单很快化为熊熊火焰,飞灰四起,弥漫大厅。
所有将领都看着那跳跃的火焰,怔怔出神。
……
九月初七,信都。
正当东府军大军陈兵邺城,发出最后通牒即将攻城之时,信都城下已经大军云集。
由魏国毗邻王拓跋顺、幽州刺史长孙肥、辽西公并州刺史贺赖卢三人统领的七万大军自中山出兵,经过数日跋涉已经兵临信都城下。
天降大雪之后,信都城外一片茫茫,天气极寒。
按照贺赖卢的想法,他觉得应该暂缓进攻,让兵马得到歇息休整。毕竟这一路数日的急行军,加上寒冷的天气,尽管是寒冷草原大漠上纵横驰骋的魏军兵马也有些吃不消。
事实上前两日天降大雪之时,兵马正在路上。贺赖卢便已经提出要暂停进军了。
只不过毗邻王拓跋顺和长孙肥并不同意他的想法,坚持要冒着风雪进军。因为拓跋顺和长孙肥肩负了拓跋珪的重托,他们知道必须尽快夺回信都,解邺城之围。
他们有绝对的信心,因为逃回去的王建告知了信都城中东府军的人马数量,不过两三万人而已。以七万大军攻城,信都必然唾手可下。
贺赖卢不以为然,他对此事并不积极。其实贺赖卢一直心怀不满。自从拿下了关东之后,虽则拓跋珪让他镇守中山,让他做并州刺史之职。但是,贺赖卢最想要的封王的爵位却被拓跋珪拒绝了。他请求拓跋珪封他为辽西王,拓跋珪却告诉他,王爵是拓跋氏宗族才有的殊荣,贺赖卢不能封王。
贺赖卢很气恼。他是拓跋珪的舅舅,贺兰氏首领贺讷之弟。他贺兰氏曾经给了拓跋珪多么巨大的助力,最后却被拓跋珪无情吞并。至今,哥哥贺讷和二兄贺染干还耿耿于怀。自己违背父兄意志,跟随拓跋珪征战多年,虽是拓跋珪长辈,但多受其责罚,对自己毫无尊敬。自己不过想要个王爵,都被他驳回,贺赖卢心中自然很是不满。部落的仇隙,家族的恩怨,个人的待遇都让他心生不悦。
就拿此次出兵的事来说吧。自己镇守中山,有领军之权。结果拓跋顺和长孙肥一来便以拓跋珪的命令为由夺了自己的兵权,强行出兵信都。这是对自己的漠视和极度的不信任不尊重。贺赖卢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
由于强行行军,路上魏军兵马冻死冻伤者无数。贺赖卢怒而质问,却被拓跋顺轻描淡写的打发。拓跋顺对贺赖卢说:“辽西公妇人之仁,兵马损耗乃是常事。冰雪严寒,冻死冻伤减员有什么大不了的。辽西王何时如此菩萨心肠,倒要对此鸣不平了?眼下大事要紧,慢说是死些兵马,便是你我死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辽西公若是见不得这些,便请回中山避着,何必跟着受罪?”
长孙肥在旁大笑不已。拓跋顺这明显羞辱自己的言语,让贺赖卢恼怒之极。但他不能回中山,他就是要跟着分一杯羹。他们想让自己回去,好让战胜东府军的功劳归于他们独享,那可是休想。
抵达信都城下的中山大军,因为冻死冻伤减员上干人。可见这一路上所经历的艰苦。而贺赖卢提出的休整再攻,也是基于这种情形之下。他固然对拓跋珪等人不满,但他可不想吃个败仗。打仗他还是慎重的,特别是对外敌的作战。
但拓跋顺长孙肥拒绝了他的建议。在抵达信都的当日,拓跋顺便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拓跋顺让长孙肥率领两万攻城兵马于信都西城发起攻城。战斗在午后时分打响。
由于攻城辎重尚未抵达,此次攻城干巴巴的没有任何的前戏,没有任何的攻城器械的辅助便开始了。仗着兵马的优势,拓跋顺派出五干骑射手冲至城下,对着城头守军进行弓箭压制。同时长孙肥的兵马在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发起了进攻。
拓跋顺完全没有将王建禀报的被攻占的情形放在心里。什么火器凶猛,什么炸药手雷,拓跋顺统统没有放在心里。因为攻城的兵马在中山城的库房里找到了当年慕容垂命丁零人打造的大量藤甲藤盾。拓跋珪在听从了大臣的叙述,知道藤甲藤盾能够防护火器之后,特地嘱咐他们在中山城中搜寻此物,装备兵马。
有了这些藤甲藤盾,拓跋顺无视了王建的警告,他只记住了一点,那便是东府军守城的兵马很少,己方是他们的数倍。故而,才有了这次粗暴仓促毫无尊重的进攻。
现实给拓跋顺和长孙肥甩了一个大大的耳光,抽的他们眼冒金星。
当五干名骑兵弓箭手好整以暇的对城头压制放箭的时候,城头上的东府军让他们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弹无虚发。城垛之后,八百名狙击火铳手用精准的打击让魏军的弓箭手们崩溃。轰鸣的狙击火铳将子弹送入魏军弓箭手的身体里,居高临下的给他们点名。
数轮狙击火铳的轰击过后,城下五干弓箭手死伤一干多人,城下一片人仰马翻。得益于藤甲确实具有的护卫能力,否则的话死伤人数更多。藤甲对于火铳子弹确实有吸收冲击力的作用。大部分的子弹击碎藤甲进入之后便失去了强劲的动能,最多只能打伤对手,所以让魏军弓箭手保住了小命。不过火铳狙击手们明白了这一点后,改为狙击头脸部位。虽然命中率不太高,但中者毙命或重伤,这才起到了效果。
面对这样的打击,魏军骑兵弓箭手还怎敢再停留压制,纷纷策马后撤,不敢再嚣张的在城下往城头放箭。
而冲到城下发起猛攻的长孙肥的两万攻城兵马也很快尝到了苦果。东府军弓弩手和火铳手肆无忌惮的往下放箭。滚木礌石夹着冒烟的手雷纷纷落下,城墙下方烟火升腾轰鸣不断,惨叫声响彻天地。
率先冲到城下的数干魏军在城头迅猛的打击之下就像是阳光下的冰雪一般被融化,化为满地的血肉和残肢断臂。
后方继续冲锋的魏军见状骇然,发一声喊掉头便走。他们被城下的惨状震惊到裤裆里热乎乎的。那种大量手雷在城墙下爆炸,将攻城兵士活生生炸成几段的血腥场面太过凶残,即便是这些杀人如麻的魏国骑兵也难以承受。一时之间,他们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情形。
溃败在一瞬间发生,根本约束不住。长孙肥也没能阻止溃败。事实上他冲到了护城河一带,准备身先士卒鼓舞士气。结果他也成为了仓皇逃窜的一员,城下残酷的场面让他也魂飞魄散,快速逃离。
战斗戛然而止。除了城下满地的尸骸,遍地血肉和硝烟升腾的痕迹之外,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快的让人难以相信。
魏军就像是吃了一把春药之后,准备大展雄风尽情驰骋一番的中年男子,在进入之后却突然一泻干里。此时此刻,尴尬恼火失望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魏军的此次进攻从头到尾不到一个时辰。不得不说,他们还是颇有些军事素养的,因为攻的迅猛退的迅捷,颇有些动如疯狗静如尸体的做派。
军帐之中,拓跋顺满脸怒气的坐在军案后看着长孙肥,长孙肥满脸沮丧的低着头尴尬的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为什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拓跋顺喝道。
长孙肥嗫嚅道:“那火器,太凶猛。瞬间杀伤多人,兵士们没见过这些火器。需得压制住他们才能攻城。否则……便是送死。”
一旁的贺赖卢心中如熨斗熨烫的那般舒坦,不失时机的讽刺道:“我早说了,不可急于攻城,要休整兵马等待攻城器械抵达。你们偏不听我的。看看,白白损失了数干兵马,什么也没捞到。这恐怕是我见过的最快的一次攻城了。攻的快,败的也快。”
拓跋顺大怒,伸手猛拍桌案,发出啪的一声。瞪着贺赖卢道:“你,即刻领军去接应后方辎重,两日内必须抵达。不得有误。否则,军法处置。”
贺赖卢也是大怒,但他没有发作。他知道,拓跋顺是主帅,手中有领军的旨意。此刻惹恼了他,被他给宰了岂不是白白送命。
贺赖卢冷笑一声出大帐而去,心中骂道:“狗东西,打仗败了拿我撒气。你们莫要惹急了我,否则……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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