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八章 攻邺
邺城。已近巳时。
冬阳照在城头上下。虽有光芒,但毫无热度。寒风呼啸,气温寒冷之极。但战场上的气氛比之此刻的天气更加的肃杀凛冽。城上城下兵马对峙,数以万计的兵马正在默默的等待命令,等待一场大型战役的开始。
东府军东城的攻城兵马已经在城下战场就位。以朱龄石朱超石兄弟所率的前军和右军兵马三万人作为今日列阵进攻的第一梯队。
蒋胜的率领的火器兵八十门火炮和六干名火炮操作手作为火力压制兵种也准备完毕。事实上,今日蒋胜的火器兵才是主角,他们将对邺城城头以及城内位置实施轰炸。并且,将派爆破手对城门实施爆破。
城头上,拓跋仪带着儿子拓跋干等人站在城楼中,他们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绵延数里看不到尽头的东府军的兵马,神情甚为紧张。
城下东府军阵中,一骑快马踏着齐膝深的积雪缓缓向城下靠近。城头守军纷纷拉弓瞄准了他,准备他一旦抵近射程便将之射杀。
拓跋仪摆手命所有人放下弓箭,因为对方显然是来喊话的。
那名骑兵抵达城下百步距离,勒马站定。抬头看着城头,高声喊话。
“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询问邺城守将拓跋仪等人。巳时将至,尔等时日无多,可有投降之意?若献城投降,则保尔等性命。倘若执迷不悟,我东府军将会将尔等碾为齑粉。望尔等把握机会,否则悔之晚矣。”
那兵士嗓音洪亮,显然是专门挑选前来喊话的。
拓跋仪冷笑一声,扬声喝道:“回去告诉李徽,莫要做他的春秋大梦。我大魏上下,从无投降之说,只有你死我活。告诉他,此番他选错了对手,认错了风向,居然敢对我大魏启衅,当真是不识时务之举。今日不是他来劝我投降,而是他该主动前来城下向我请罪磕头,主动退兵。或许我大魏会允许他苟安于徐州。否则的话,他将面临毁灭之局。我大魏铁蹄不久后将踏入徐州之地,要让徐州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城下那士兵闻言,大声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拒绝了我们的好意了是么?”
拓跋仪厉声喝道:“休得多言,去告诉李徽,放马过来,拼个你死我活便是。”
那士兵拱了拱手不在多言,拨转马头向本方阵中退去。
不久后,策马立在阵后的李徽听到了那兵士一字不落的回禀。他并没有任何的愤怒,面色平静的很。李徽并没有期待对方能够献城投降,这一切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他知道,以魏国如今的心气,以拓跋珪等人东征西讨所向披靡的气势,魏军上下不可能会惧怕任何人。更何况拥有坚城众兵,拓跋仪怎么可能会投降。
人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永远只相信自己的判断。拓跋仪如此,自己何尝不是也如此。
“时间差不多了。传令蒋胜,可以开始了。”李徽沉声喝道。
号角长鸣,战鼓敲响。随着蒋胜挥动令旗,喝令操炮手们迅速行动,将炮身上的油布揭开。昨晚这些重炮就摆在阵前,为防严寒对重炮造成太大的影响,故而盖上了油布。此刻一揭开,炮管炮身上全是青霜,森冷肃杀无比。
“三十息准备!目标,敌军城头工事。”炮长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众炮手迅速动作,调整射击诸元,然后上药上弹,有条不紊一起呵成。所有的发射前准备在三十息时间全部完成。
“放!”随着蒋胜手中令旗的挥下,炮长们手中的小小令旗也随即挥下。点火的兵士将引信点燃,所有人张口捂耳背身半蹲。
引信嗤嗤燃烧的声音清晰可闻,随即,震天的轰鸣声响起。火焰和黑烟轰然升腾,周围的雪地震动起来,雪雾跳起腾空,在空中形成半人高的奇怪的雪粉的大雾,然后纷纷落下如线。
炮弹带着尖啸之声冲出烟尘,带着瞬间的一排排白色尾迹飞向空中,直奔城头而去。
瞬间之后,东城城头上下腾起了大量的烟雾和火光,爆炸的烟火此起彼伏,绚烂无比。
由于是第一波的轰击,火炮的精度有待调整。根据图表调整的射击诸元受到天气风向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并不能保证精确。所以这第一波的炮击只有二十余发轰中在城墙上方。其余数十枚要么轰击在外墙上和墙根下,要么直接越过城墙轰入了城内。
但即便如此,城头上的魏军还是遭到了重创。这帮魏军完全对火炮的打击没有什么概念。昨日傍晚东府军又只是用炮弹打了劝降传单在空中而已,完全没有展示炮击爆炸的威力。所以,魏军兵士并没有意识到火炮的凶猛程度。听到炮声之后还指指点点的观望。直到火炮在他们身边炸裂,炸得血肉横飞烟尘滚滚之时,他们才意识到了火炮的可怕。但是一切已经太迟了。
轰上城头的开花弹造成了恐怖的杀伤。城头密集的兵马人群之中的爆炸将大量的兵士掀飞,将他们的炸得血肉模糊。大量的魏军兵士像是稻草人一般被抛飞在空中,然后重重摔落。有的直接摔下了城墙,尽管地面上有厚厚的积雪,也摔得筋断骨折七荤八素。
城楼上挨了三炮,炸得瓦砾横飞烟尘飞扬。索性拓跋仪早有准备,他知道对方火炮的威力,所以躲在了城楼后首的石墙之后,所以没受到伤害。但站在城楼围栏空间之后的魏军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被这三炮轰的死伤数十人,遍地是焦黑蠕动的伤者和血肉残肢。
轰击接踵而至。部分火炮迅速调整射击诸元,瞄准城墙上方和城楼进行轰击。此起彼伏的爆炸如一朵朵蘑菇在城墙上长出,瓦砾砖头夹杂着血肉在城头兔起鹘落,大量被炸飞的肢体随着瓦砾血雨散落四方。
第二波的命中率达到了七成,比之第一波杀伤的的敌人更多。开花弹的面积杀伤的威力令人无从躲避,在城头掀起了腥风血雨。
两轮轰炸,造成了魏军七八百人的伤亡,顺带摧毁了多处工事和城垛。掀翻了七八座箭塔。
“传令,撤下城墙躲避。快。”拓跋仪大声吼叫着下令。
他此刻才意识到,之前对东府军火炮的预估的威力实在太保守。所以根本没有命兵士在城墙后躲避。现在看来,若不赶紧躲避,城头上万守军怕是要被对方全部轰杀。
城头魏军开始疯狂往城下撤,城墙内侧满是积雪的石阶湿滑无比,大量的魏军你推我挤的往城下跑,许多人被挤推的摔倒,被他人践踏。有人直接被挤的摔下城墙,或在石阶上翻滚,情形混乱无比。
也难怪他们慌乱,大量的炮弹正在城墙上爆裂,不时有被炸的四分五裂的尸体落在他们的头上身上。无数的瓦砾石块被炸飞落在人群之中,砸的他们头破血流。魏军近些年何曾经历过这样的恐慌,他们一路南下,打的全是胜仗,只有他们骑马砍杀别人的份,怎有如此狼狈挨打的时刻,所以一个个根本难以适应,士气低落恐慌无比。
在东城轰炸开始之时,南城李荣的兵马也在大肆轰城。他们虽只有三十多门火炮,但是造成的伤害和恐慌也丝毫不亚于东城。三十多门重炮轮番开火,轰的城头血肉横飞,守城的拓跋烈也只得抱着头躲在城垛后,吼叫着命兵士躲避或撤下城墙。
东城的炮火猛烈的轰击了五六轮之后,城头已经几乎看不到魏军聚集的身影。留守的全部躲在工事和城垛之后,其余的都撤到了城内。
此刻,爆破小队出发了。他们顶着大盾在雪地上迅速前进,直扑东城城门。城头的守军对他们毫无反应,倒是对着城楼轰击的己方火炮在他们接近城门时转移了轰击方向,以免造成误伤。
爆破小队几乎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便抵达城门口。他们迅速的将炸药安装完毕,随即飞快撤离。不久后,震天的轰鸣声响起,城门口处烟尘腾空,升腾起巨大的蘑菇云。城门被炸的四分五裂,上方的城楼都被波及倒塌了一角,吊桥和城门周边区域被炸的七零八落。
烟尘消散之后,爆破小组失望的发现,城门虽然被炸碎,但是城门洞里严严实实全是沙包石块,早已被全部堵死。
消息传来,李徽叹了口气。事前虽早已预料到这一点,但是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城门被堵塞,唯一能够攻入城中的办法便只有强攻城头了。
不久后从南城方向传来消息,南城城门也是如此,被大量的砂石封堵了城门洞,爆炸城门攻入城中的计划失败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整体的进攻计划。李徽早已将城门被封堵这件事纳入了预知的一环,一旦证实了,那便按照正常的攻城的流程推进便可。
火炮继续轰鸣着。期间进行了一次冷却和清理炮膛炮筒的快速作业。对方以为轰炸停止,有不少兵士爬上城头来。但很快随着火炮的继续轰鸣,他们屁滚尿流的逃了下去。
“传令前军,工兵搭建进攻通道。。”在轰炸进行了十几轮,数以干计的炮弹倾泻出去之后,李徽下达了命令。
进攻通道是指护城河上的进攻通道。其实对于攻城步兵而言,冻得严严实实的护城河无需搭建什么通道。但是,这是为云霄车准备的通道。总重量达到万斤的云霄车必须要有稳定宽阔的通道,否则难以靠近城墙,发挥作用。
数以百计的冲锋车开始出动,五百名东府军火铳手和一干五百名神臂弩射手在冲锋车的庇护之下开始向城下推进。这是必要的一环。必须有压制城头,杀伤城头的火力,以保证工兵搭建通道时的安全。
地面上积雪很厚,但冲锋车并没有受到特别大的影响,因为车轮下安装了滑槽,冲锋车已经是滑动状态,在雪地里并不难行。每一架冲锋车庇护者二十名兵士,他们推动着冲锋车向前滑行,用前方弧形铁皮挡板作为抵挡敌人远程攻击的盾牌。
不过,在他们后面的两干工兵便麻烦的多了,他们不得不开始清理地面的积雪,铺上沙包和木板为后续大量的装满泥包和木料的大车的行进做准备。更重要的是,要为云霄车开辟道路。否则以云霄车的笨重,很难再雪地上行进。
城头上留守的兵马立刻将情形禀报给了拓跋仪,拓跋仪意识到对方要进攻城墙了,于是乎立刻下令兵马上城防守。
火炮还在轰击,但为了防止误伤己方兵马,炮火已经延伸,已然对城头没有威胁。不久便要停止炮击了。
大量的魏军兵马涌上城墙,迅速就位。城下上百辆冲锋车推进到距离城墙百步距离时,城头上箭如雨下,铺天盖地的箭支宛如漫天飞蝗直扑城下,弓弦的嗡鸣和箭支的啸叫声令人头脑脑胀。
魏军的标配便是长弓,每个人都是弓箭手。守城虽非他们擅长之事,但是站在城头放箭却是他们拿手的技能。
冲锋车虽有遮挡,但两侧的角度是有空隙的,对方铺天盖地的箭雨射下来,各个方向各个死角都是箭支。冲锋车上落满了箭支,笃笃笃如爆豆般的作响。弧形盾板上瞬间被箭支钉成豪猪,许多弓箭穿透防护板外层的铁皮钉在上面。数十名东府军士兵被当场射杀。
但东府军的反击很快开始。城头长弓能够射到他们的距离也是东府军狙击火铳和神臂弩绝对的狙杀距离。在以大盾护住侧翼,侧翼无忧之后,火铳狙击手展开了反击。轰鸣的火铳射出的数百颗强劲的铁球子弹,穿过漫天的箭支之雨,有的半空中将箭支击碎,大部分划破空间直上城头,钻入正大肆放箭,露着大半个身子的魏军的身体之中。
血花在城头迸溅,数以百计的魏军兵士惨叫着向后摔倒或者一头栽下城墙。一开始这百余人的死伤还引不起太大的主意,毕竟城头人数太多。但当火铳连续轰击,越来越多的兵士被火铳击中造成死伤的时候,城头兵马终于意识到那下方巨大的盾牌车之后冒起的烟火是另外一种火器。
神臂弩加入了反击,他们不像火铳狙击手那样可以将火铳枪口塞入挡板预留的射击孔中利用准星瞄准发射。他们的发射需要探头。火铳手们给他们制造了发射的空间。
城头的魏军发生了一些骚乱的时候,神笔弩手及时的抓住了这个机会探头施射。虽然有数十人立刻中箭被射杀,但是一干多枚劲弩的反击迅速扭转了被动挨打的局面,造成了城头数百人的伤亡。
被压制的局面得以改观,双方在城头上下开始了互相的射杀。但是想象中的压制城头火力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东府军具有火器和弩箭之利,但是对方具有居高临下的地利之利且人数众多。魏军显然知道不能失去掌控权,越是规避害怕,便越是会抬不起头来。魏军将领们大声喝叫之下,城头魏军不顾对方火力,凶猛放箭。
双方互相对射,均有死伤。但后方工兵的推进却箭在弦上。随着清理的道路的蔓延,两百多辆满载泥包木头的大车已经缓缓进入了战斗区域。
城头魏军迅速的转移了目标,开始对着这些毫无庇护能力的工兵展开打击。尽管这么做会让东府军火铳手和神弩手压力减轻,可以肆无忌惮的向城头施射,会造成城头守军更多的伤亡。但是拓跋仪等人知道,阻止对方工兵铺展通道更为重要。他们已经看到了远在后方高耸的十多架云霄车那庞大的身影。那是守城者的噩梦一般的器械。
东府军工兵们缩在大车后方,利用车体的高度和车上材料来规避城头箭雨的洗礼。火铳狙击手和神臂弩手们更是不敢有任何的怠慢,火铳轰的滚烫,已经到了危险的情形,却也没有停下来,依旧不断的轰击。神臂弩手也已经快清空了随身携带的两匣弩箭。那可是六十支弩箭的配备。他们只是希望能够用更猛烈的杀伤来压制对手,让工兵队伍能够少受伤害。
事实上,城头守军死伤数量已经极大。在火铳和弩箭的轰击下,每一刻都有数以百计的人受伤或阵亡。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情形下守军当进行规避才是。但是拓跋仪下了死命令,不许有任何的规避,必须要组织对方顺利的搭建护城河通道。
魏军延续了他们一贯的粗暴作风。兵士受伤了便拖到一旁,被射杀了便直接丢下城,腾出空间让后续的兵马上城。城下魏军排着队的等待上城替补,完全不拿伤亡当回事。对拓跋仪而言,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更何况他有足够的人命来挥霍。
魏军这种换命的打发确实给东府军工兵带来了极大的死伤。工兵们奋力向前,抵达护城河旁时,两干工兵死伤已达五百余。尽管冲锋车旁的弓弩手和火枪手们将数百张大盾交给了他们规避箭雨,但是对方的打击太过凶猛,盾牌无法规避所有的箭支,更别说还在行进之中,还需要铲除路上的积雪,平整路面为后续的云霄车做准备。
当通道的搭建开始之后,更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被射杀三百多人。两干工兵只剩下了干余人。
这些工兵并非东府军精锐兵马,但此时此刻,他们表现出极强的纪律性和牺牲精神。没有一个人后撤逃跑,没有一个人胆怯不前。依旧顽强的开始将车上的泥包物资往护城河中抛掷,在岸边打下木桩,完成他们要完成的工作。
但是,后方的李徽坐不住了。眼见伤亡太大,压制力不足。如果任由局势发展下去的话,两干工兵将无一生还。对方守城的决心坚定,根本不计较兵士的死伤,己方的压制火力没能给工兵创造搭建通道的条件,这是不成的。
干里镜中看到战况的李徽策马飞奔到前方重炮阵地,大声对迎上来的蒋胜下达了命令。
“给我轰击城头,把他们炸的粉身碎骨。”
蒋胜忙道:“可是要是误伤己方兄弟可如何是好?”
李徽怒骂道:“你们不会瞄的准一些么?平素的训练干什么吃的?瞄准了打。如果当真误伤自己人,也不怪你们。总好过……全部死在敌人的弓箭之下。”
蒋胜闻言咬牙点头,转身大声下令:“都给我瞄的准准的,目标,城头之敌,不用想其他的。给我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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