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必然

祖父之上是曾祖，曾祖之上才是高祖。倘若要说长孙询和彼时的长孙家主长孙鸿在血缘上有什么关系，也就是长孙询的高祖、与长孙鸿的祖父是同一人了。

虽说没出五服就能算得上近亲，但在人丁格外兴旺的长孙家族，长孙询在族内的地位确实也和出了五服没什么区别。

打从长孙询有记忆，“长孙”两个字就一直与“权势”两个字挂着钩.........

酒楼里的说书人还会选前几代长孙家主的英雄事迹说，至于住在巷尾的老头则是百无禁忌、专捡现任长孙家主的故事讲。

想要听老头讲故事倒是简单，要么帮着挑上一缸水、帮着生火烧饭、要么带上几个粗粮馍馍......总之要付出点什么。

儿时穿着打满补丁的麻布衣裳、住在漏风又漏雨的房子里、家里还有七八个兄弟姊妹的长孙询，势必是拿不出馍馍的。于是便只能替老头干活。

老头是个讲究人，水要喝二里地外的一口大井里的、饭要吃不糊锅的、菜要吃火候正好的。

其实这些要求对一个成年人来说远算不上苛刻，然而对于一个身高不及灶台、臂膀细的连锅都端不起的小孩儿来说，却是实打实的累活。

可那有什么？比起在家里怎么干都得不到报酬，至少替老头干活、还能得到掌控感——毕竟老头是个讲究人，言出必行，向来能兑现承诺。

小孩儿本来就没什么阅历，再加上老头花白的胡子头发、瞧起来就很权威，那时候的长孙询自然是对老头的故事无有不信。

长孙鸿正直、长孙虔纯良、长孙信宇早慧、长孙瀚德身不由己......老头不似寻常说书人，从不断定人的黑白。

老头的故事或许优柔、或许寡断，长孙询却隔着那张一说话就会随机往外掉唾沫星子的嘴，第一次接触到了人性。

人性到底是什么？即便是现在的长孙询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人性恶心又珍贵。

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老头也早死在了某年初春。

长孙询记不清自己为了能和长孙家族的中心人物见上一面都耗费了多少心力、使尽了多少手段；记不清自己的七八个兄弟姊妹是怎么死的只剩下两三个；记不清少年时到底受过多少人的白眼侮辱；记不清儿时一起听老头讲故事的玩伴为何记恨自己......

可能因为夏日里的某阵风、可能因为冬日里的某场雪；许多事都淡了、散了，变得再难引起注意了。

利用同族人相互制衡，不仅风险小、还往往伴有出乎意料的巨大收获；而像长孙询一样在族内没有任何话语权，仅有依靠皇权才能拥有地位、依赖皇帝才能维持地位的人，无疑是用来分裂瓦解长孙家族的最佳人选。

至于长孙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皇帝想用自己对付家族的呢？大概可以追溯到进入沧溟军的头几天。

只是他没料到，皇权和家族的冲突会来得如此快；更没料到，自己会如此果断地拥护皇权、屈从于人性地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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