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个条件

赵立言身体坐直，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就“虹口战局”发表一番长篇大论，将话题引向“合作抗敌”的政治高度。

周淮安再次抬手，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打断了他。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杯口的热气，眼神平静地看着对方：“赵科长，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生意要一步一步谈。”

周淮安指了指下方正在驶向仓库区的庞大车队。

“先看看你们的‘诚意’，到底足不足。”

赵立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挤出笑容，重新坐了回去。

对方在“验货”完成之前，恐怕不会谈任何实质性的问题。

巨大的地下仓储中心内，鲁道夫的副手，一个一丝不苟的德军军士长，正带着上百名后勤兵对运来的物资进行盘点。

整个过程如同流水线作业。卡车直接开进仓库，帆布被迅速扯下。士兵们两人一组，飞快地将米袋、面粉袋扛下车，放到巨大的工业磅秤上称重。随车同来的大夏押运官，看到对方用磅秤而不是用传统“斗”来计量粮食时，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另一组人则用撬棍打开木箱，清点罐头和药品的数量，动作快得让他眼花缭乱。

一个文书兵坐在一旁，头也不抬地在账本上飞快地记录着数字。整个验货、入库的过程，安静、高效，充满了德意志式的严谨。

塔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周淮安悠闲地喝着茶，看着远处闸北的硝烟。

程峰如坐针毡，坐立不安。他不断地用眼神示意赵立言，想让他再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赵立言则显得更有耐心，他端着那杯渐渐凉透的茶，静静地等待着。现在的主动权，完全在对方手里，着急也是做无用功。

一个半小时后，一名警卫兵快步上来，将一份刚刚统计完毕的清单，递给了陈默，再由陈默转交给周淮安。

周淮安接过清单，仔细地看了一遍，着重看了药品那一栏的数量。他点了点头，将清单随意地放在了桌上。

周淮安抬起头，看着赵立言，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很好。赵科长，程组长。现在，你们有资格，跟我谈下一步了。”

赵立-言明显松了口气。他立刻抓住机会，不再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周先生，既然物资已经送到，那我就直说了。虹口前线，我们遇到了大麻烦。”

他开始陈述困境：东瀛工事的坚固、重炮的缺乏、以及巨大的人员伤亡。他又强调了时间的紧迫性，一旦东瀛在华北的援军抵达，攻守之势将彻底逆转，届时沪城危矣，金陵危矣，大夏危矣……

说着说着，赵立言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又开始引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家国大义。

“停。”

周淮安第三次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这些，我比你更清楚。”

“直接说，想要我做什么？”

一直没说话、早已按捺不住的程峰猛地站了起来，一拳砸在桌上，脱口而出：

“我们要你的坦克！我们要你，帮我们……踏平这里！”

周淮安看着情绪激动的程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帮你们，可以。”周淮安平静开口：“但打仗是要死人的。我的弟兄不会轻易上战场。”

“前提是，你们要付出应有的……报酬。”

程峰一愣，随即脱口而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报酬！？难道我们倾尽了半个苏州城才凑来的这批物资，不算报酬吗！？”

赵立言也皱起了眉，他觉得对方的要求，有些……得寸进尺。

周淮安笑了，眼底尽是讥讽之色。

他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上那份刚刚送来的物资清单。

“程组长，赵科长，你们搞错了一件事。”

“这份清单，不是‘报酬’。”周淮安的声音变得冰冷，“这是‘诚意’，是你们坐在这张桌子前，跟我谈生意的……入场券。”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闸北的硝烟，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出云号’虽然沉了，但你们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吧？”

一句话，让程峰和赵立言瞬间哑火。

代价？

虽然不知道周淮安用了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弄沉了出云号，但想在东瀛鬼子眼皮子底下做到，不说难如登天也差不多。

周淮安说代价巨大，两人还是非常认同的。

周淮安转过身看着哑口无言的两人，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我为大夏做的这一切，是出于道义。但道义，不能当饭吃。我剩下的弟兄，还要吃饭，还要领军饷，受伤了还要用药。你们那点‘诚意’，够吗？”

程峰和赵立言被他这番话，说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空谈“家国大义”的热血青年。而是一个……精明到了极点，将战争当成生意的……商人。

赵立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彻底放弃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看着周淮安，声音干涩地问道：“……周先生，你想要什么？”

周淮安脸上的冰冷瞬间消失，重新露出了笑容。

他走回地图前，拿起那根指挥棒，在虹口司令部的模型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叉。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区区一个虹口司令部，三天之内，我必将其踏平。”

周淮安伸出三根手指，开出了自己的价码。

“第一，我要物资的持续供应。今天送来的这些，只是预付款。从明天开始，我要你们每天，都按照这个标准的三分之一，为我的部队提供补给。直到……虹口被拿下为止。”

“第二，我要绝对的军事自主权。我的部队驻扎在赛马场，名义上，你们可以对外宣称我们是‘中央军独立装甲顾问团’，或者任何你们想得到的番号，我不在乎。但这里，是我的军事禁区，不受任何人的节制和检查。我的部队在战场上的一切行动，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你们无权干涉，只能……建议。”

“第三，我要最高的情报共享权。你们两大机构，所有关于东瀛在华东地区的军事部署、高层动向、特务活动的情报，我需要一份实时的、未经过滤的备份。我不想在打仗的时候，变成一个瞎子。”

这三个条件一出，程峰和赵立言对视一眼，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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