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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居酒屋旧照片


熹马·蓮疲惫地睁开眼睛,脑中还残留着梦境与现实交错的阴影。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整个人像被系统格式化之后还没完全重启。

“到了。”

司机的声音沙哑,打着哈欠,带着毫不掩饰的疲惫和如释重负的平静。

“下次用车可以直接找我!”司机从车窗内塞给熹马·蓮一张名片。

“石来财。”熹马·蓮低声念着那名字。

名片上印着“石财运转电子有限公司”的抬头,却被手写划了一道黑线。旁边歪歪扭扭地补了两个字——“司机”。

“行,石大哥,回去慢点,辛苦了。咱们再联系!”熹马·蓮客气地告别,心里却想着:茫茫人海,也许这辈子再不会有交集了。

两人挥手之际,老石已经准备倒车离去。

就在那一瞬,熹马·蓮注意到老石剃成板寸的后脑勺上,并没有司机这一行必备的脑机接口。

“也许,老石就是那传说中顽固的保守派,死活不愿意接入系统。即便只能靠着老本行混口饭吃,也只好开这种黑市出租车吧。”熹马·蓮暗自道,却没来得及细想。

车才开出去几米,老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愣了几秒,才接起。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像是被钉死在车座里。片刻,他低声骂了一句,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随即沉重地挂断电话,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那背影在灰蓝晨雾里,显得孤单而迟暮,车渐行渐远消失在清晨的路尽头。

熹马·蓮站在原地四周望向去——天色刚蒙蒙亮,光线像一层未加载完成的滤镜,将整个东海旧区渲染成冷淡的灰蓝。

街道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藻类混合的气息,从奥丽蕾丝再回到故乡,一下子就能体会到这是一片脱离了系统调剂之外的偏远小地方。

那栋曾经标注为“东海数据档案所”的老楼,静静伫立在眼前,沉默、斑驳、身上爬满时间留下的裂纹和一片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植物。

楼体是上个世纪中叶流行的预制混凝土结构,边角崩裂处露出锈迹斑斑的钢筋。

连一块创可贴胶布都没有的伤口,可见是被废弃的遗忘了。

那块挂着“东海数据所”的蓝灰色钛合金铭牌,曾经是城市科技荣耀的象征,此刻却只剩几个歪斜的字符挂在墙面,俨然没了体面。

门前的台阶斜歪不整,裂缝间长出些坚韧的苔草,这份多年无人涉足且无人维护信息,拒绝入内的信息已经不需要再挂个牌子来昭示了。

感应门早就失效,灰白的金属门板上还残留着指纹识别装置,但已布满尘土。

往日那般严密的一个单位如今破败的却如此随意。

熹马·蓮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背包,一种少年时代的回忆不请自来。

他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牵着他的手,在这座大楼前的台阶上等父亲下班。

那时候,这里车水马龙,白大褂、制服、研究员与技术员像编队起飞的机械蜂群,带着一种沉静的自豪感鱼贯出入。

他记得父亲从门里出来的样子,阳光落在他肩上,仿佛连空气都带着某种智慧的光芒。

而现在——东海数据所只是一具被时间静静打磨后的疲惫外壳,像是一座丢了魂,奄奄一息的生物。

突然,天际响起几声低低的鸣叫。

熹马·蓮抬头望去,两只海鸥在灰蓝色的天幕上回旋,像是城市记忆中最后的游魂。

他盯着那片羽翼发亮的剪影,出神地看着一根羽毛在晨风中打着旋儿,轻盈地飘落向远方——

羽毛在空中轻轻起落指向了一条老旧的石子巷尽头,有一家还亮着橙黄灯光的小店——店门前挂着红色布帘,隐隐写着几个褪色的汉字:

“故乡亭”。

它却还在,虽然不时尚了,却保持着咬牙不倒的精神。

他一阵口渴与疲惫,想起自己已经近24小时没吃饭,便顺势走了过去。

熹马·蓮推开那扇悬着红色布帘的木门,老旧的门铃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不温不火。

居酒屋不大,吧台后的灯光泛着琥珀色,与墙上的旧照片一起,将整个空间浸润成一幅定格的画面。

熹马·蓮虽然儿时就常常路过故乡亭,然而此刻却是他人生第一次走进,坐下来。

熹马·蓮点了一杯紫色梅子酒与几样家常菜,食物简单却温热。也许是因为太过疲惫,他竟觉得这一顿有种奇异的安慰。

无意中他抬头,注意到墙角一张照片,瞬间僵住。

那是一张背影照:一个男人坐在窗边,穿着旧西装,手里握着一杯酒。对面,是一位穿着和服的女子,只露出侧脸,却妩媚温婉。

熹马·蓮心头一震。

那男人的背影——分明就是记忆中的父亲  Akitaka  蓮。

他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一只手递来一杯斟满的梅子酒,淡香扑鼻。

“这一杯,我请。”

女声柔和,略带轻快。

他抬头——

是一个穿着改良和风女侍装的女人,发梢微卷,眉目流转间自带几分旧时电影女星的韵味。她笑容坦率,毫无矫揉造作,语调中充满了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熟悉感。

“你盯着那张照片很久了——里面是我年轻时候的一段美梦吧。”

熹马·蓮怔住。他惊疑不定地回头看那照片,又看了看她。试探着问:“那是你?”

眼前的女人容貌几乎没有岁月痕迹。那张照片里若是她,按时间推算此刻早该年过半百,可她——却像只比自己年长几岁。

女人不等他发问,自顾自地在吧台里忙着翻酒瓶、擦杯子。随手一指:

“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啦。照片都是客人们送的纪念。有些是合影,有些……是回忆。”

熹马·蓮这才注意到,整个店铺墙面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照片。

刚才或许是太累,也或许是情绪太浓烈,他竟然完全忽略了这一面记忆之墙。

他心跳微乱,拿起那杯被斟满的清酒,靠近鼻尖轻嗅了一下。

是梅子味。和他记忆里父亲最喜欢的酒一模一样。

他斜眼看她,终于问道:

“你知道……东海档案所搬去哪了吗?我来,是找一位朋友。片山俊之”

女人停顿了一下,动作未停,语气却轻描淡写地道:

“那地方啊,早在五年前就合并清算了,牌子还在,但是东海档案所早就不存在了。”

她顿了顿,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朋友?你确定你找的人,是你朋友吗?”

熹马·蓮怔住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威胁,反而像是在提醒,又像在用谜语戏弄一个试图找寻真相的人。

熹马·蓮回头望向窗外,左右的街道都空落落的冷清。店里虽然还有一两个客人,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他问到:“那你怎么还在此处开店,生意还能。。。”忽然他觉得自己这样问的无理。就像刚刚问老石的艰难求生。于是他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对他人的世界过多的窥探质疑是不礼貌的。

老板娘却轻轻地笑着并不避讳,她放下手中酒壶:

“我啊,只是年轻时喜欢过一个人。他离开那天没说再见,只留下我和这家店。你相信吗?我这容貌啊,多亏靠着我在这家店赚点小钱,一点一点维护着来抵抗岁月。就是想着——他哪天回来,还能一眼认出我,跟他离开时没有分别。”

熹马·蓮怔住。

这不是太虚网的美容模板,这是人类纯粹情感的执着所延伸出的“非理性选择”。没有利益,没有演算法,只有“想不被忘记”。

她斟完酒,收起那副微笑的脸,沉默地在柜台后转了个身,从吧台后方掀开一道半透明防护帘,在里面一只仿古的木匣中取出一件东西。

一枚指节大小的银白色六棱装置,整体呈不规则形态,边缘闪着细微光点,像一枚静息中的数据水晶。

她用两根手指托着它,语气格外郑重:

“如果你找片山俊之,我不认识,但是如果你找蓮先生,这是他今天早上传来的。用了太虚网系统之外的方式。还有,请问怎么称呼你呢?我要确认一下收信人。”

“哦,我是熹马·蓮,熹马·蓮蓮”  他站起来,恭敬地回复了老板娘。

老板娘递过一样物品,说道:“你的眼睛确实和Akitaka长得很像!”

熹马·蓮微微怔住。他认得这是什么——

“这是……‘离链信壳’?这不是早就被禁了吗?这是我父亲给我的?他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

老板娘点点头:“官方说禁了,可他啊,还是送来了。用了一种‘无法被归档’的方式。”呵呵

她没有多说技术细节,只是轻轻把信壳放在熹马·蓮掌心。

那枚信壳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发出极低频的嗡鸣,熹马·蓮下意识将它贴近耳后植入端口——下一刻,一道极短的数据流灌入神经感知。

他听到了一段声音,一段语气极其克制却隐含情绪波动的男声:

“蓮,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你已经走近一个局。我不知道谁试图监控你……不,试图引导你,都会指向一个地方太虚网科研岛,千万不要靠近!”

熹马·蓮屏住呼吸,那声音太熟悉了——模糊、遥远,却绝不陌生。

他的父亲,曾在他年幼时就消失的身影,此刻像一道回波穿过漫长的岁月,砸进他大脑的深处。

“有些事你得先看清它,才可以拆解.....”那条语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接着传来一串指令码与一组跳频坐标。

熹马·蓮几乎下意识认出,这正是太虚网系统的安全接口某一隐藏层路径——而那组坐标,对应的,正是DreamSim备用服务器架构底层的模拟回溯入口。

一个足以绕开系统监测的回路。

他一时无言,只抬起头看向老板娘。

女人正低头擦着一只杯子,嘴角似有若无的笑:

“他说你这两天迟早会来这里。海鸟扇动了风的弧线,会指引你来的,若你找不到继续的方向,就试着从这里回到出发的地方吧!”

熹马·蓮喉咙发紧。原来那海鸥也是一段数据,它们的翅膀和脱落的羽毛指引了自己。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父亲的声音了。原来他并不遥远,甚至随时都在自己身边。

熹马·蓮没有再说话。

那枚银白信壳还握在他掌心,像一道被解压的命运分支,静静等待他踏入它指向的世界。

“他年轻时啊……总是穿一身深色西装,袖口永远干净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从不冷。说话慢,语气稳,像整个人都是从旧小说里走出来的角色。”

她轻轻笑了一声,像被自己这句评价逗乐了。

“那时候这条街上的女孩子,都偷看过他。可他总是安静地看书,喝酒,偶尔才和我说一句话,声音低低的,不爱笑,但你一听就会记得。”

熹马·蓮没有打断她,静静听着。

老板娘转头,目光温柔但倔强:

“我一直觉得,他是不会真的消失的人。这样的人啊……即便被世界遗忘,也会在某个夜里,自己走回来。”

熹马·蓮吞了口口水,声音微微发涩,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您和我父亲是....?”熹马·蓮把本已经到嘴边的“情人”两个字生生吞了回去。

熹马·蓮一直很想知道传说中父亲和一个女人私奔离开了家的传言是否属实。

老板娘停顿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看着熹马·蓮,眼中浮现出一种历经风霜后依然纯净的光亮:

“不算是。过去不算。但我想——未来一定会是的。”虽然这回答和问题一样没头没尾,但是,显然他们彼此都领会了这其中之意。

她低头,抿了一口酒,声音温柔得像月光:

“人这一生啊,总该有一个人,是你愿意为他等的。哪怕你不知道他何时回来。”

熹马·蓮试探的问:“我如何与他联系?为什么这么久他都没有和我们联系过?”

老板娘:“如果你觉得我知道如何与他联系,还会只在这里傻傻的等吗?也许你会找到他,只要有他必须关注你的理由。”

熹马·蓮  :“很冒昧,刚才一直没有询问该如何称呼您。”

“花音,当然,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叫我花姐。”

她轻轻把手放在和服腰间,朝熹马·蓮微笑着点头。

一碗乌冬面和几碟小海鲜凉菜吃过后,熹马·蓮端起托盘将碗筷送到厨房边收餐具的地方。

他向花音略鞠一躬,正准备告辞时,花姐忽然从柜台后取出一个包着浅金色和纹锦布的小锦盒,那锦面上绣着一轮残月和一株未开的山茶花。

她双手递出,语气柔和而郑重:“熹马·蓮君,这个是‘缘结不语守,一枚不说出口的恋爱护身符。传说中,真正重要的情缘,是不用说出来的,它会自己记得你。等你真的喜欢上一个姑娘,就带着它。”

说罢,她郑重其事地对他微笑着点点头,像是为谁送别一段不能亲历的缘分。

熹马·蓮连忙双手接过,锦盒微热,像是握住了某种未了的心愿。他也认真还礼:“谢谢您……花姐。”

他推开门,背后那熟悉又遥远的笑声已经飘起——温柔、标准、职业,仿佛这个女人无论笑着迎来送往多少人,都不会忘记她真正要等的那一个。

空寂的海风扑面而来,熹马·蓮眼角一滴咸涩滑落。一句隔绝十年的父亲之声,足以让这颗在世间孤独漂泊的心,再次燃起温暖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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