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番外三:守墓人阿桂的陶罐
“灭门夜,我祖父从火场里扒出来的。”阿桂看着两块合二为一的玉佩,蝴蝶翅膀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像活了过来,“老主人说,这对蝴蝶玉佩,本是给小姐做的嫁妆,要合在一起才完整。”
他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的话,萝拉斯特家族的人,从来没把他们这些人类仆人当外人。
老主人总说:“墓园里的草,和城堡里的玫瑰,喝的是同一片天的雨水。”
苏烟烟的眼眶红得像晨露里的樱桃,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却没再掉下来。
“他们……他们是不是都很温柔?”她的声音很轻,像怕答案会碎。
“比春天的风还温柔。”阿桂蹲下来,指着不远处的墓碑,“埃布尔少爷会给乞丐吹笛,玛莎厨娘总多做一份人类点心。老夫人还教过我娘认字,说‘守墓人也得识得逝者的名’。”
他看着苏烟烟把合好的玉佩贴在胸口,阳光照在她脸上,那股干净的温柔,和碑上刻着的蝴蝶,和记忆里的老主人,重叠在了一起。“和你一样。”
战后的第一个春天,墓园里多了块新墓碑。
没有名字,只刻着只展翅的蝴蝶,翅膀上刻满细密的纹路,像无数个重叠的影子——那是所有在战争中消逝的、没能留下名字的逝者。阿桂每天还是会来扫墓,给埃布尔换笛子时,会多带块人类小孩爱吃的麦芽糖,放在碑前的石缝里;
给玛莎补糖果时,会摆上块春桃生前做的麦饼,饼上还按着她特有的梅花印;
给新墓碑摆野蔷薇时,会对着风说:“看啊,今年的花开得比去年好,镇上的孩子都来摘花编花环了,说要给蝴蝶做翅膀。”
陶罐里的麻纸越积越厚,边缘卷得像波浪,最底下压着片干枯的蔷薇花瓣。
那是春桃走的那年,她最后一次来墓园给玛莎厨娘献花时,别在鬓角的一朵,落进了陶罐的缝隙里。
如今花瓣褪成了浅褐色,叶脉却还清清楚楚,像她总爱说的“日子再淡,也得留道痕”。
最后一页的麻纸带着阳光的温度,是阿桂趁着晌午日头最足的时候写的。
新磨的松烟墨泛着乌亮的光,“活着的人好好活,就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这行字,笔锋比往日柔和了许多,连收笔的勾都带着暖意。
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陶罐,罐口飘着朵歪歪扭扭的云,云里还画了几个小点,像春桃生前总念叨的:“你看天上的云,团团圆圆的,那都是逝者变的,在云里看着咱们呢。”
他写完晾了半晌,等墨色干透,才小心翼翼地叠进罐子里,指尖触到纸页上阳光晒出的暖意,像摸到了春桃纳的鞋垫,温温的,带着踏实的热。
风吹过墓园,松涛从后山漫过来,层层叠叠的。
先是埃布尔少爷的笛声,清越得像溪涧淌过卵石,混着《月光曲》的调子;
接着是玛莎厨娘的歌声,粗哑却快活,像她揉面团时哼的调子,带着麦香;
还有春桃纳鞋底的“嗒嗒”声,祖父咳嗽的“咳咳”声,老夫人逗猫的“咪咪”声……无数细碎的声响缠在一起,像无数逝者在低声讲述那些未完的故事。
阿桂把陶罐放回石龛,木塞盖得严严实实,连边缘的缝隙都用布角塞了塞——怕夜里的潮气钻进去,坏了那些麻纸和花瓣。
他拍了拍石龛的石壁,像拍着老伙计的肩膀:“放心,三百年都守过来了,往后的日子,我还在。”
石龛上的青苔沾了他的指尖,潮乎乎的,却透着股活气。
远处突然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像撒了把银珠子,滚得满墓园都是。
是镇上的孩童挎着竹篮来采野蔷薇,为首的小姑娘扎着红头绳,正是瞎眼婆婆的重孙女。
他们的脚丫踩在新绿的草地上,印出一串小小的脚印,沾着露水和草叶,像给墓园缀上了串新鲜的露珠,闪着亮,透着劲儿。
阿桂望着那些蹦蹦跳跳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墓园从来就不是冷寂的。
碑石下的魂灵,麻纸里的故事,还有眼前这些鲜活的生命,都在风里打着转,像朵永不凋谢的花,开得一年比一年旺。
他摸了摸怀里的粗陶罐子,仿佛能听见里面的麻纸在轻轻响,像在应和着孩子们的笑声,应和着这生生不息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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