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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轰隆隆的,仿佛要挣脱束缚破笼而出。
她需要冷静。
可双腿维持着一个姿势太久,酸麻僵硬,只稍微撑起一点就重重跌坐回去。
江言低低地笑,眼神里像是有簇火焰,林杏子脸就红了,恼羞成怒般捂住他的眼睛,却挡不住他嘴角上扬。
“让你笑!”
一道阴影从头顶压下来,是她捞起旁边的衬衣直接盖在江言头上,他明明可以轻易将衣服拿开,却纵容着这场由她而起的幼稚游戏。
但这样他也并不好受。
就像他知道树上的水蜜桃有多甜,站在树下就能闻到蜜桃香味,可是树太高,就是摘不到。
“伤……”
“没关系,这样不费力。”
天色越来越暗,还未开灯的卧室也被笼罩在暗青色里。
江言静静地抱她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姜姜,你什么时候想要孩子了,记得告诉我……不是逼你,也不催你,你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不要。我不是非要孩子不可,有你就已经很满足了。”
吃饭的时候,江母委婉提过孩子的事。
林杏子才25岁,工作忙,暂时不想考虑这些,江言也还年轻,但江母相继失去丈夫和大儿子,对未来的期待全都寄托在江言身上,老一辈的想法就是结婚了就该有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有了孩子,家才完整。
衬衣还盖着他的脸,林杏子看不到他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脑袋里一片混沌,敲门声响了两下,她才回过神,后知后觉意识到房门没关。
“江言,”江母在外面,“杏子睡了吗?”
江言的卧室面积并不大,房门虚掩着,他们坐在窗户旁边的藤椅上,处理伤口的东西还没收拾,江母在门外,只一墙之隔,进来就能看见。
她起初其实是不同意江言当警察的,这个工作太危险,也许下一次就是有去无回,比起来受伤都是小事,但对于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的母亲来说,只会觉得心疼。她奢求不多,只求儿子能平安。
江母又敲了一下门:“江言?”
林杏子一惊,回过神时失手扯掉了盖在江言头上的衬衣,他的眼睛露出来,映着窗外夜色寂静浓稠。
“她睡了,我换好衣服也准备休息。”江言先反应过来,“妈,您找她事吗?”
江母浇完花回房间后看到了桌上的礼盒,里面是一对金镶玉镯子,看起来就很贵重,家里没有其他人,她猜到是林杏子送的。这两天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千金儿媳妇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娇气,不挑吃不挑喝,也没嫌弃家里不好。
“没事,我洗了盘水果。睡了就别叫了,让她好好休息吧。”江母放低声音,儿子在换衣服,她就没有进屋。
“好。”江言应了一声。
江母让他早点睡,离开时帮着带上了房门。
脚步声远去,林杏子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大口气。
屋里光线很暗,但也还是没去开灯。她担心江言的伤,不敢往他怀里靠,起身收拾那些沾了血的棉签和纱布,江言也不拦着,无论她做什么,他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整理杂物,看着她出去又进来。
“还疼吗?”林杏子拿了条用热水泡过的毛巾,帮他擦身体,“以后不准瞒着我。”
江言说:“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
“非得缺胳膊少腿才算?”她突然就生气了,冷着脸瞪他,“我不干涉你的工作,但这是在你平安的前提之下,刀无情,枪无眼,你不要命地往前冲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想一想我……和妈。”
江言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让你担心了。”
看不见他的哪一天能不担心?过了许久,林杏子低声喃喃:“真希望世界上没有毒品。”毒品害人害己,也害了千千万万个家庭。
江言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们都在为这个心愿努力,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可以实现。”
可是未来和意外哪一个先来,谁都说不准。林杏子忽然很后悔在他出任务之前还在跟他闹别扭,算起来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从她的学生时代一直持续到现在,但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少很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完。
“林柯说,你曾经给我买过一条手链。”话题转得太快,江言甚至来不及反应。
她顿了片刻,轻声问他:“是真的吗?”
海风从半掩着的窗户吹进来,房间里的热潮慢慢散开,过了许久,江言才出声:“真的。”
“……那个时候我在生你的气。”
“我知道。”
“姐姐帮你传话那天,我在跟我爸吵架,什么都听不进去,不是故意的。”林杏子仰头看着他,“手链……是什么样子的?我想看看,照片也行。”
江言想了想:“没有照片。”
他没有拍照的习惯,迄今为止微信朋友圈里也就只有大二那年发过一张夕阳的图片。
林杏子听完就蔫了,闷闷地靠在他肩上不说话。
“东西还在。”江言摸摸她的头发。
林杏子猛地坐起来,动作太大,额头撞到了江言的下巴,她也没觉得疼,眼巴巴看着他:“在哪里?”
她很急切,甚至忘了掩饰,这才是她学生时代的样子,率真直白。
江言悠闲地闭上眼靠着藤椅,唇角微微上扬,语调也和刚才不一样了:“你亲亲我,就告诉你。”
林杏子太想知道那条手链的样子,时间过去太久,本来以为还能看看照片就不错了,没想到他还留着。她跪在垫子上,双手捧着男人的脸亲了一下。退开一点距离后,又凑近亲了一下。
眼看着他就要得寸进尺,林杏子像个渣男一样应付似的又亲了一下,嘴上却一秒都等不了,着急地催促:“快点!”
江言笑着起身去开灯,在结婚之前他都是租房子住,搬来搬去不稳定,考上海市公安局之后,他就把手链带回了老家,和高中所剩无几的几样东西一起锁在书桌的抽屉里。
他找到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抽屉的瞬间,像是坠入了岁月的河,那些久别的过往也随之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海边小镇空气潮湿,那条手链早已锈迹斑驳,价格并不算太昂贵,但对当时的江言来说,已经是倾尽所有,不仅仅是金钱,还有他那颗贫瘠的心。
“就是这个,”他打开盒子,把手链拿出来,“已经有点生锈了。”
林杏子伸出右手,落在她掌心里的手链还带着凉意。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这是她高一那年很想要的生日礼物,那时候李青说她还是学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又像个野孩子一样天天跟男生混在一起闹,今天这个坏了,明天那个丢了,再好的东西在她那里都留不长久,就没有同意给她买。
但江言记得。
有一天林柯叫他去家里吃饭,林杏子也在,她很烦学习,在他们补作业的时候拿了本杂志趴在沙发上翻着看,杂志上的模特就是戴着一款手链,她看了很久,最后只是自言自语地感叹了一声“真漂亮啊”就翻页了。
林杏子把手链装进盒子,又把盒子放到行李箱里:“我拿去专柜,让他们看看还能不能修复。”
他笑着问:“不嫌弃?”
林杏子说:“我看上的东西,无论高低贵贱,在我这里就是无价之宝,人也是。”
她怕吵醒江母,动作很小心,江言站在书桌旁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出一句:“姜姜,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林杏子脸一红,别扭又傲娇地哼了一声:“想得美,我只是想说一件东西的价值不仅仅只是印在价目表上展示给人看的数字,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
她很快就转移话题,指着抽屉里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试卷。”
“试卷?”林杏子惊讶,这里距离海市很远,“高中那么多试卷,堆起来比桌子还高,你都还留着啊?”
江言没有保留太多高中的东西,除了校徽和校服之外,就只有一张毕业照和这个抽屉里的几样:“不是,就只留了这一张。”
林杏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江言。”她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你、有、秘、密。”
“什么秘密?”
“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言一只手伸进抽屉,把泛黄的试卷拿出来:“我怎么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试卷被展开,林杏子看到他的姓名旁边被人用笔画了一些小图案。
……
高三每个月都有月考,李青教四个班的化学,在学校批改不完的试卷都会带回家,每次她改试卷,林杏子都会被摁在旁边写作业。
林杏子是典型学习五分钟走神两小时的类型,她坐不住,总要趁着李青接电话或者有事去外面的几分钟里做点什么,刚批改完的一叠试卷放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房门关上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就不在习题册上了。
书房朝阳,采光极好,午后的窗台被阳光照得发亮。
她偏过头,先看见李青刚用红笔打出来的分数,然后才是写在虚线外的名字:江言。
毫无疑问作为课代表的江言这次月考的分数很漂亮,但字迹却丑得清奇,李青还给他扣了两分卷面分。
理科班的男生大部分都是这样。
李青还没回来,林杏子突然站起身,单膝跪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桌面,身体往试卷那边歪了一点,用手里的笔在江言名字旁边画了个小人,收笔后迅速坐回去。
“做完了没有?”李青端着茶杯回屋,要检查林杏子的作业。
她还在磨蹭:“这道题好难,老师没讲过。”
“自己上课不认真听,全怪老师,我看你今年期末能考几分。”
林杏子撇撇嘴,没吭声,用心花了五分钟把那道大题算出来。
李青抽空给女儿批改作业,女儿不是笨,就是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再加上叛逆期有点反骨,很多时候又气人又好笑,但只要她静下心来,也不比别家的孩子差。
“妈。”林杏子下巴压在手背上,余光往试卷上的那个小人瞟了一眼。
李青没理会:“哪儿又疼了?肚子还是脑袋?”
林杏子对着墙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到妈妈身后,帮她捏肩:“……我是想问问你觉得早恋是对还是错?”
“你又盯上谁了?”
“不是我!是……是林柯!他有早恋的苗头,我觉得不合适。”
“他敢?!你婶婶揍不死他。”
“那如果是我呢?”林杏子试探着问,紧张地观察李青的表情,“妈,我如果早恋了,你会不会打我啊?”
李青皮笑肉不笑地说:“你都早恋多少次了,打你有用吗?”
林杏子:“……”
既然这样,那她就无所畏惧了。
周一下午连续两节化学课,江言提前去办公室把试卷拿到教室发给同学们,他发完手里那些之后回到座位上看自己的卷子,又看了眼同桌林柯的,好像不太一样。
他的名字旁边画了一个拿着弓箭射爱心的简笔小人。
李老师家里没有那种会随便乱涂乱画的小朋友,只有一个林杏子。
林柯注意到江言的嘴角都快飞到天上去了,问道:“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江言拿了本书盖住试卷,转移话题的同时也是提醒林柯,“李老师来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柯没及格。李青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林柯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挺直后背,李青讲评完这次的成绩后开始讲试卷,一节课就够了,第二节课讲新内容。
下课前两分钟,林柯才刚稍微松懈下来,粉笔头就从讲台飞过来砸在他头上。
“林柯,听说你有早恋的苗头啊。”
全班哄笑,睡意一下子被打散了,林柯两眼茫然:“恋谁?”
李青拿着粉笔敲敲黑板,严肃道:“不管你恋谁,最后几个月都必须把心思给我收回来,下次再不及格,以后我的课你就站着听讲。全班只有你没及格,丢不丢人!”
林柯:“……”
这事儿不对劲,一定是有人在背后陷害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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