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清晨。
林杏子睡得深，她手机还在书房，睡前关机了，所以李青的电话打给了江言。
李青是化学老师，当老师的说话声音底气十足，她已经进电梯了，江言猛地惊醒，边接电话边穿衣服。
昨晚闹得晚，江言快速收拾完客厅和书房的垃圾桶才去开门。
“妈，您今天休息吗？”
“休息半天，你们俩还没吃早餐吧。”
“还没……”
“不用忙活了，吃现成的。”李青做了早饭专门送过来，天气冷，分了好几个保温饭盒装着。
客厅整整齐齐，她进屋看了一圈，觉得欣慰。
林杏子还没醒就听见亲妈吐槽她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家里像猪窝，“衣服鞋子乱扔”“昨天吃完的外卖今天还堆在桌上”“碗也不洗”“厨房乱得像遭了贼”……
不，我没有，我不是！林杏子捂着耳朵往被子里躲，江言关上卧室的门，坐到床边轻声叫她：“姜姜，妈过来了，给你带了早饭。”
“是给你带的吧。”林杏子闷声哼哼。
江言把被子往下拉了点，林杏子露出半张脸，头发铺满了枕头，她刚醒，眼里睡意朦胧，看他的眼神柔柔的，人也软：“你岳母诋毁我。”
江言表示赞同。
林杏子一下子来了劲儿，问他为什么。
他笑着说：“因为你不做饭，我回来之前厨房还是新的，哪里都可能乱，唯独厨房不会。”
林杏子：“……”
李青把早饭都弄好了，林杏子磨磨蹭蹭十几分钟都没从卧室出来，李青是个急性子，以为江言在阳台，就随便敲了两下推门进去。
林杏子僵住，她掐着江言的脖子，两条腿也缠在他腰上，上一秒还在讨伐他竟然讽刺她，下一秒就收了力，对着李青干巴巴地笑：“呵呵……妈……早上好。”
卧室里的画面让李青愣了一下，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大早上就像条饿狼一样往江言身上扑，顿时老脸一红。
“还早？你也不看看几点了，快点洗漱出来吃早饭，再磨蹭，我又要重新热一遍。”
李青关上房门后，江言倒是没什么，反应大的人是林杏子。
“为什么不早点叫我！”
“我叫过了。”江言接到李青电话的时候就叫过林杏子，是她赖床不想起。
林杏子挂在江言身上唉声叹气：“幸好是我妈。”
“是我妈也没关系。”江言笑着亲她，就这样把她抱进浴室。
她撇撇嘴：“那不一定，你根本不懂婆媳关系有多难搞。”
江言想了想：“别人家的婆媳关系怎么样我确实不懂，但我肯定不会让你在我妈那里受委屈。以后我们再回去，或者她来海市住，你都可以不洗碗不做饭不做家务，这些我都会，和结婚前一样，你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姜姜，你是自由的。”
他不会说情话，但这几句不比情话差。
林杏子本来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妈对我挺好的，那几天她做的菜都是我爱吃的。”
江母和他一样，感情内敛，对一个人好的方式很朴实，说的少做的多。
“她很喜欢你。”
“以后我们一起孝顺她，等你工作没那么忙了，可以把她接过来。”
“好。”
已经在餐厅等了一会儿的李青在卧室外面敲门：“林杏子我再叫你最后一遍！几岁的人了，吃个早饭还这么费劲！”
“马上就来，我刷个牙，”林杏子连忙应声。
她还挂在江言身上：“放我下去吧。”
拖鞋刚才被她踢远了，江言索性把她抱进浴室，让她站在洗漱台的垫子上：“用热水洗。”
“嗯。”
他出去拿拖鞋，又折回来把拖鞋放到她脚边。
在他直起腰的时候，一个吻落在他下巴。
林杏子挤牙膏刷牙，镜子里倒映出她笑盈盈的模样：“奖励。”
江言抬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地方：“以后都有么？”
“不一定，”她身上的娇气还是一分不少，“看你表现，看我心情。”
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她也可以不计较那些。
这顿早餐林杏子坐如针毡，她一向是有些怕李青的，从小就和林旭东更亲近，吃饭的时候李青一直用一种很一言难尽的眼神盯着她，还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但不说话，林杏子被盯得浑身发毛，李青走了她都还觉得莫名其妙。
林杏子小声嘀咕：“妈是不是更年期了？”
江言看破不说破，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穿什么？”
“今天要穿正式一点。”林杏子坐着化妆，她要和一群四五十岁的老古董开会，被挑剔责难是必然，但气势上不能输，“那件酒红色衬衣，还有旁边的半身裙。”
江言帮她把衣服拿出来，她弄好头发后开始换，脱掉睡衣后顺手丢进脏衣框。
林杏子对着镜子将衬衣下摆扎进半身裙里，拿过桌上的婚戒戴在无名指是习惯性动作，戴着婚戒和江言在她身边一样，她会觉得自己特别厉害，也更有底气。
半身裙将她完美身材勾勒得玲珑有致，该翘的翘，该细的地方也没有一丝多余赘肉，衬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锁骨。高跟鞋衬得脚踝纤细，左腿膝盖有点红。
江言第一次看她穿得这么正式：“降温了，穿太少会冷。”
“在外面会穿大衣，办公楼里有暖气不会冷。”她看看时间，“要来不及了。”
司机在楼下等着，江言陪她下楼。两个人不同路，江言也要去单位，就没有送她。
林杏子进公司的时间不算太久，无论大事小事李尧都亲自教，但有些场合她不能全依靠李尧，公司这半年的风评不是特别好，有个当红的男演员被传吸毒，还有酒驾肇事的，都在网上引起不小了风波，股东大会上林杏子免不了被追责。
会议从早上九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连午饭都没吃，李尧全程都在，他对林杏子的表现是满意的。
结束后，会议室里就只剩下舅甥两人，李尧余光有意无意地往林杏子膝盖处瞟，跟她妈早上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林杏子真诚解释：“我昨晚加班了，不小心磕到桌子才弄成这样的。”
李尧笑了笑：“你和江言都年轻，既是新婚，又是小别，舅舅懂。”
林杏子：“……”
洗不清了。
她们感情好，李尧当然是高兴的：“展焱最近找过你么？”
提起展焱，林杏子就没什么好脸色：“他昨天还去我家烦我了，被江言撞了个正着。”
李尧不了解展焱，但圈子里的朋友对他的评价不是特别好，他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各方面都比较开放，就算知道林杏子已经结婚了也还在纠缠。
“不想理就不理，如果他因为私事不想合作就算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也不是非展氏集团不可，做生意的目的是赚钱，赚谁的钱都是赚。”
林杏子扔了手里的文件，一把抱住李尧的胳膊：“舅舅，你真好。”
“李家就只有你一个，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舅舅，你没想过要个孩子吗？”
李尧说：“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想要孩子，我不打算结婚，不结婚就不用考虑到孩子的问题。”
事业起起落落，他已经过了想要有个家的年纪。
“江言跟你提要孩子的事了？”
林杏子叹气：“没有啊，但是他妈妈提过一次。”
“你怎么想？”
“我不是特别喜欢小孩，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当一个合格的妈妈。”
李尧又问：“江言是什么意思？”
“他说听我的。”
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甜蜜，就已经是很好的说明了，李尧摸摸她的头发：“那就听你的。舅舅还是那句话，钱这个东西永远都赚不完，你的幸福是无价的。”
林杏子无疑是幸运的，她生在林家，在这二十多年里，如果真要计较得失，她得到的远比失去的要多。学生时代的江言是个例外，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失恋的心酸，虽然后来的几年里都对此耿耿于怀，想一次难过一次，就像一个圆缺了一角，但好在兜兜转转几个春秋之后又把缺失的那一角找了回来。
她希望是圆满的，至少现在是。
连续半个月，林杏子和江言天天都被李青叫回家吃饭，饭桌上每一道菜都不简单：枸杞牛鞭汤，爆炒羊腰子，清蒸生蚝，大骨汤……
这些菜李女士没让林杏子动一口，对江言则是“多吃点”“再多吃点”，林杏子不乐意，她上班也辛苦，也需要补。
“我不喜欢吃草。”
“你营养够了，再补容易超标，吃青菜对皮肤好。”李青只给她夹蔬菜，转过头就又给江言盛了一碗汤，“江言，你多喝两碗。”
“谢谢妈。”碗里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江言抬头朝林杏子看了一眼，忍笑忍得耳朵都红了。
林杏子：“我难道不是亲生的吗？”
李青顺着她的话说：“才知道啊，你是你爸在垃圾桶里捡回来的，没嫌你丑没嫌你脏地养了你这么多年，天天就知道气我们。你这个臭脾气，除了我们，也就只有江言不嫌弃。”
林杏子苦着脸哼哼：“妈，你现在眼里就只有江言了。”
“谁跟你一样，”李青起身进了厨房。
林旭东今天不回家吃晚饭，家里就三个人，林杏子看向江言：“我什么样？你是不是背地里找我妈告状了？我欺负你了吗？虐待你了？还是家暴你了？”
“可能是……”江言顿了两秒，斟酌措辞，“妈可能是担心你把我榨干了。”
林杏子：“……”
“你胡说！”看着桌上的大补汤，她想到什么后小脸爆红，手在桌子底下掐男人的腰，“你诋毁我，明明是你……”
她那点力气落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江言镇定自若：“我怎么？”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着色气的话，林杏子耳根发烫，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江言，你最近越来越厚脸皮了！”
“在自己的老婆面前脸皮厚点又没什么。”他想了想，还是交代了，“林柯说你吃这一套。”
“你们见面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林柯回海市，江言在外地，林杏子是一个人去跟那兄妹俩吃的饭。
江言说：“没有见面，只是在电话里聊了几句。”
林柯那张嘴真是一点都靠不住，林杏子低声哼哼：“你倒是把我的家人里里外外都打通了。”
江言不露痕迹地靠近她，贴着她的脸颊亲了亲：“我不是你的家人么？”
她故意不说话，一副“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再来问我”的模样，江言温和地笑：“嗯？姜姜，我难道不是你的家人么？”
厨房的门半开着，林杏子抬头就能看见李青的背影，温热的吻落在颈间，湿湿热热的，有些痒：“脸皮厚不是什么优点，你还不知道收敛了是吧。”
江言从不觉得在她面前脸皮厚是缺点或者丢人：“想听你说。”
“说什么？”
“你知道的。”
她装作听不懂：“我不知道。”
江言喜欢她傲娇的小脾气：“年后抽空陪你去选狗。”
林杏子听完这句，眉眼间顿时流露出肉眼可见的喜悦，他想听，她也可以说说：“你是我老公啊，当然是家人，如果没有意外，你还是唯一且能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人，未来的很多年，我们都是彼此最亲的家人。”
窗外夜色朦胧，万家灯火点缀其间。
许久，江言才回过神。
门口传来声响，原本说今天不在家吃晚饭的林旭东回来了，李青虽然嘴上唠叨，但最关心林旭东的人无疑是她。
“怎么又回来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真是上辈子欠了你。我们刚动筷，你赶紧洗洗手来吃饭。”
林旭东脱下外套，身上有股掩饰不住的疲惫感：“你们继续吃，我待会儿喝碗汤就行了。”
“爸。”
“你们吃，不用等我。”
“……哦。”林杏子木木地扒了口饭，“江言，爸今天一直在开会吗？”
江言说：“应该是，爸压力很大。”
李青泡了杯茶：“你们俩趁热吃，我去看看他。”
林杏子心里有点不安：“江言，你们是不是要有行动了？”
他只是说：“别担心，我会注意安全。”
“我才不担心呢，就是随便问问。”上一秒还在嘴硬，下一秒就忍不住多问了几句，“要去外地吗？什么时候走啊？最近天气好冷……”
“暂时还不确定。”江言握住她的手，“姜姜，你安心，我不会瞒着你。”
林杏子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海市确实太平静了，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
一颗炸弹埋在城市中心，如果不早点解决，被摧毁的会是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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