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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雪势渐大，到了早晨小区地面和屋顶已经是白茫茫一片，老梧桐树的枝丫都被压断了一根。
李青早起把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开始准备早饭，林旭东在门口贴春联，邻居家也是男人在忙这些，两人聊了几句。
桌上的手机震动声响起，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平时找他的人多，逢年过节更不会少，李青一般不动他的手机，也不会随便接他的电话，连看都没多看。
“老林，你的电话。”李青叫林旭东进屋，“你小声点，让姜姜和江言多睡一会儿，好不容易能休息几天，别把他们吵醒了。”
林杏子在家很随便，睡懒觉睡习惯了，江言前两天没怎么休息，不然他会比李青起得还早。
“来了。”林旭东放下东西，用毛巾擦擦手。
他从桌上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号码时眼底闪过一丝凌冽的厌烦，他背过身，挂断电话。
李青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接？”
林旭东说：“骚扰电话，你做饭吧。”
“现在的骗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都敢给你们打电话，”李青开玩笑道，“咱们小区有家六十多岁的老夫妻被骗了十几万，养老钱全没了，上个月还来找过我，想让我问问你。”
林旭东知道这个案子：“网络诈骗案很难侦破。”
李青系好围裙，进了厨房：“是啊，所以我也没敢跟人家保证什么。”
林旭东烧水泡茶，五分钟后，那通电话再一次打过来，林旭东下颌紧绷，手指关节都在隐隐作响。
晚上林桑她们一家会过来，李青想着早饭就弄得简单点，林旭东把厨房的门关上，回到卧室，走到卧室外面的阳台才接起电话。
对方笑着问候：“林局，新年好啊，这个时间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
林旭东没有心情跟他客套：“你又想干什么？”
“林局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林局道声谢，一个外地的朋友弄了点好茶，林局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茶叶带给你尝尝。”
“不必了。”
“老同学，何必这么生疏，我们好歹也认识几十年了。”
“早在你坑害我的那一天我就没有把你当成同学了，这是最后一次，请你适可而止，以后不要再联系我！”
“林局这是哪里的话，常联系感情才不会断。”电话那端的人笑了笑，意味深长，“林夫人身体可还好？”
林旭东脸色沉了下来：“我警告你，别再拿我家里人威胁我！把我逼急了，谁脸上都不好看！”
他掐断电话，喘着粗气一拳打在墙上，正气的眉目间多了些苍老感。
难得可以抛开工作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林杏子自己赖床不起，也不让江言起，觉得他身上暖和，窝着不想动。
江言两天没刮胡子，下巴冒出短短的青茬，林杏子睡够了就不太安分，一会儿蹭蹭，一会儿摸摸。
窗外白雪纷飞，室内温暖清净，耳边是彼此浅浅的呼吸声，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问：“你们家是不是很少下雪？”
“嗯，很少，有一年全国大降雪，那次印象比较深。”江言给她掖被子，“你再睡一会儿，我起床陪爸下棋。”
林杏子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早着呢。”
她耍赖，江言被她抱着，也动不了。
“林柯晚上会带笑笑过来，一顿饭吃完怎么也得十点了，人多热闹，还不知道几点能睡觉，你不用起这么早。”
江言还没见过笑笑：“没来得及给笑笑准备礼物，包个红包？”
“行啊，孩子还小，等再大一点，就能送她喜欢的玩具了。”
李青没有惊动他们，等林杏子起床去厨房喝水的时候才知道林旭东早上哮喘犯了，吃了药在休息，江言又给江母打了通电话，江母嘱咐他注意身体，随口提了一句季秋池她爸年前又上门问季秋池的住处，说她这个月没往家里打钱，江言让母亲先尽量避着，那人根本不讲道理，只认钱。
林旭东睡着了，林杏子轻轻关上门从主卧出来，她靠在江言怀里，声音闷闷的：“爸爸这两年老得好快，白头发都多了。”
林旭东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没有什么大背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在单位里是出了名的清正。江言更愿意相信他始终都站在正义这一边。
“局里压了不少大案子，爸压力大，我刚才联系过秦医生，一会儿我去医院拿药。”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杏子想了想，父亲病倒牵动了她万年不动的恻隐之心，“反正闲着没事，再顺便去一趟你们单位，妈包了饺子，给她带点。”
季秋池还被拘留在警局。展天雄必定会保她出来，只是早晚而已。
林杏子说完这句话多少都有点不自在，当初让江言要么离婚要么和季秋池保持距离的人是她，现在动了怜悯心要给季秋池送温暖的人也是她，前后也就半年时间。
手被他握着，挣脱不开，抬头就跌入他满是笑意的双眸。
她忘了自己那次喝醉说过什么，即使脑子里还残存着那么一点零星稀碎的片段，她也理所当然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当面承认自己吃醋并且吃错醋这种事只有喝醉了才干得出来。
“我是说，二虎今天不是值班嘛，上次他请我们吃饭，我们都没回请，天冷，吃份热饺子比食堂或者外卖好多了，带一份还是带两份都是顺手的事，也不麻烦。”
江言只笑不语，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林杏子恼羞成怒跳起来捂他的眼睛，李青刚好看见，以为她又一大早就对江言图谋不轨，于是摇着头往晚上年夜饭菜单里多加了一道补汤。
吃完早饭，江言煮了两份饺子，他们先去医院拿药。
拿到药后，林杏子让司机帮忙把药送回家，她跟江言去警局，大家都在过年，路上的车都比平时少。
林杏子昨晚吃过感冒药，又出了一身汗，气色好多了，头也不疼了。
江言带了保温杯，林杏子在车上渴了，江言把杯盖拧开，她才闻到里面装的是姜茶，他真的很细心，从来都是只做不说。
“你哥跟你长得像吗？”
江言打转方向盘，提到江沂，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更像我爸，我遗传了我妈。”
林杏子看过江父的照片，照片上他还很年轻，五官端正，那会儿也还没碰过毒品，即使那个年代的低像素也掩盖不了他的帅气。
“你们感情很好吧。”
兄弟之间和姐妹之间不太一样，林杏子和林桑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跟亲姐妹也没什么区别，小时候隔三差五闹别扭，常常因为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吵架。
“以前也经常打架。”路边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江言问她，“现在想不想吃栗子？”
林杏子：？
江言说：“你有个微信的头像不是炒栗子么？”
她有段时间有个**惯，想吃什么就会把微信头像换成什么，望梅止渴。
林杏子：“……”
他果然早就知道那是她小号！
“我……你……”林杏子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心里千军万马在奔腾却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江言已经下车小跑着过去买了一包回来，还趁热剥了一颗喂给她。
一直到警局，林杏子都没理他，为了掩饰尴尬全程埋头吃栗。
她自己都记不清给他发过什么样的消息，一大半都是喝醉了借着酒劲儿，而且也就是异地那段时间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发几句，他回来这半年，她几乎没动过那个微信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那个微信是我。”
江言笑着说：“你加我的时候。”不然他也不可能同意添加好友。
林杏子一听，脸红得更厉害，之前那些气都白生了，她纯粹是自己气自己。
“别吃太多。”江言把装栗子的纸袋拿过来放到一边，“你在车上等我十分钟。”
“哦。”
警局安排了值班人员，雪地里脚印清晰可见，江言下车，林杏子坐在副驾驶百无聊赖，刷朋友圈看到有个朋友说今天凌晨上映的新电影不错，公司有新人演员参与了，虽然戏份不多，但也算在陆川大导演的贺岁片里露了个脸。
现在公司里最红的女艺人是慕瓷，她跟前东家的合约到期后，是陆川在中间搭线签给林杏子的，她在这部贺岁片里也有客串，以她现在的咖位不可能给人作配，即使客串一个小角色也是陆川的人情。
林杏子想着她和江言好像还没看过电影，她也懒得装了，反正早就暴露，索性换成只有他一个好友的小号给他发消息，问他好了没。
江言回复了一个微信系统自带的OK手势。
有点土，但莫名可爱。林杏子顺手点进他的朋友圈，还是只有一条动态，她看过很多次，像是在篮球场拍的一张夕阳的照片，没有任何文字，时间在六年前，那个时候他应该还在读大二。
他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江言没在警局待太久，把饺子给二虎，让他把另外一份带给季秋池之后就出来了。
林杏子看了看时间，林桑和林柯一家都是自己人，不用把他们当客人一样陪着，晚饭定在七点，还有大半天。
“江言，”她握住男人的手，“我们去约会吧。”
江言想都没想就点头：“好。”
他们没谈过恋爱，结婚之前对彼此的了解都还停留在八年前。要说太快，可持续了八年。可这八年期间，联系断得干干净净。
所以半年前林杏子和林桑一起去江言工作的城市想跟他谈离婚不是完全没有理由，虽然其中不乏她自尊心作祟的可能，但更多的是对江言因为“怀孕”娶了她但婚后就调离海市这件事耿耿于怀。
展焱真是杀人诛心，他了解林杏子，“那警察是图你这个人？图你的钱？还是图你爸的权？”这句话可谓一击致命。林杏子只是表面洒脱。
江言竟然有点紧张：“你想去哪里？”
“都行啊。”
他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搜索“约会流程”的页面，林杏子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笑得肚子疼。原来他是真的不会。
“去看电影吧，这里离水游城近。”
“想看什么片子？”
“今天上映的那部悬疑片评价好像还不错。”
江言不知道那部电影叫什么，在网上搜索查了一下，浏览完剧情简介之后，他觉得不适合给林杏子看：“还是看别的吧，我过两天要去趟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一个人睡觉会害怕。”
林杏子也不是真的想看电影：“那你挑，看什么都行。”
十分钟后，江言把买好的电影票给她看：“这部时间正好，开车过去不用等太久。”
林杏子：“……”
他选了部动画片。
悬疑片就算了，两个人约会怎么都应该选爱情片吧？
“你以前跟女生看过电影吗？”
江言就算再迟钝也能听出她是什么意思：“没有，工作之前没想过，工作之后没时间，只有偶尔周末会跟二虎他们几个在家里用投影仪看。”
他这么说，林杏子就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了，因为她没少看。
江言等她那些年是一心一意，相比之下，她有点渣。但实话实说，她和展焱那一段算不得什么，开始得很草率，结束得也很像个笑话，她气那么久也只是因为自己刚准备重新接受一段感情就被绿了，不是为展焱伤心，她从小就知道展焱这个人是什么德行，为他多流一滴眼泪都是对自己犯蠢的惩罚。
看电影的地方在水游城顶楼，分厅设置等候区，林杏子坐在一群小朋友中间，远远看着江言排队取票买爆米花，继在展焱面前的那声“老婆”之后再次对他有了新的认知，一副胸无城府的外表，私底下其实居心叵测。
昨天晚上她才松口，今天他就把她带到全是小孩的地方。
周围都是家长带着孩子，年纪稍微大一点也是和同学一起来，有个七八岁的小胖墩领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走到林杏子面前问她：“阿姨，请问这是你的小宝宝吗？”
林杏子面带微笑：“不好意思哦，我没有小宝宝。”
小胖墩：“那你是带谁来看动画片的啊？你一个人来的吗？”
林杏子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和羞辱。
“她跟我来的。”江言按着林杏子的肩让她继续坐着，顺手把一桶爆米花放在她手里，然后才低头看着旁边的一大一小，“你们的家长呢？是不是走散了？”
“我妈妈在那边，但是她的家长不知道去哪里了。”小胖墩摇摇头，“我在厕所门口捡的。”
他刚说完，小女孩的家长就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小孩子多的地方就是麻烦，电影开场后时不时就会从周围传来笑声，让林杏子感觉自己和江言牵个手都会玷污他们幼小单纯的心灵，没看完就拉着江言出去了。
她没喝完的可乐，江言全喝了：“我去趟洗手间，里面暖和，你到里面等我。”
“嗯，你去吧。”林杏子随便逛逛，却没想到遇到了个烦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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