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书屋 > 身穿大秦:病弱谋士她支棱起来了 > 第293章 番外5十年之后(吕不韦、李斯、嬴政……)

第293章 番外5十年之后(吕不韦、李斯、嬴政……)


十年之后(吕不韦)

迷迷糊糊间,赵九元在棺椁中睁开了眼。

“你醒了?”华发老者靠在棺材上,笑看着正迷糊的赵九元。

“吕先生……”

赵九元一眼便认出此人,尽管两人只有一面之缘。

吕不韦起身,拂袖继续看向她,“当年一别,一晃竟是二十余年过去了,我没想到你竟未曾活过不惑之年。”

“你这满头的华发,比老夫的头发还白,这些年当真是为大秦殚精竭虑了。”

赵九元从棺椁里爬出来,回头看向自己的肉身,意识被空间保护着,彻底和身体失去了联系,竟是真的死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白发,笑了笑:“此不足以成谈资,先生为何会在此?”

一句话轻描淡写揭过了自己十余年的呕心沥血。

可以说,自进了大秦朝堂,赵九元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多次因为撑到极限,身体自动休眠。

甚至几经濒死。

她就算没有天道反噬,这样鞠躬尽瘁,也活不长久。

不过她也没打算活得长久就是了。

人都是会死的,只要死得其所,便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吕不韦道:“你忘了,老夫埋骨于终南山,昨日见你也被挪到终南山来了。”

“昨日?”

“你已经死了十年了。”吕不韦道。

“已经过去这样久了吗?”赵九元的意识震颤了一下。

“是啊,就连老夫也在终南山待了二十几年了,是时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你可愿与我同去?”吕不韦邀请道。

“好啊。”赵九元满口答应,正好她也想瞧一瞧十年后的大秦如何了。

满打满算,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大秦就快分崩离析了,也不知历史是否真的得到了改变。

两人都是灵魂的存在,无人可以看到他们。

“在此之前,先去看看你的祭庙。”

吕不韦带着赵九元来到一处新建祭庙,他指着上方的塑像道:“终南山毕竟是你的封地,这是你名下的百姓自发建造的,可见你民心甚厚,老夫在秦多年,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当年先生赠我财货与人脉,这才成就了今日的九元,先生之功,亦是功不可没。”赵九元说罢,提步走向庙内,果见桌案上方的高台上有一尊塑像。

与她确有几分神似。

她双手合十拜了拜,看得吕不韦一阵唏嘘:“你果真是个狠人,狠起来,连自己的塑像也拜。”

“或许是先前养成的习惯吧。”赵九元摇头道:“敬鬼神而远之。”

“走吧。”

两人虽是灵魂,但也还和人一样,需要双腿去丈量土地,只是不需要再饮食了。为了快点赶路去往咸阳,两人搭了商队的顺风车,直接和商队老板挤在一辆马车里。

反正他也看不见,只是觉得明明是秋日,却有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看来人死后充满煞气这个理论也不完全是正确的啊,至少她身上的气息是柔和的。

商队老板姓陈,乃蜀地盐商,手持蜀地盐引。

商队一路入了南阳,得在南阳逗留一段时日,才会继续出发。

两人下榻南阳城。

这里是大秦首个改革实验点。

赵九元为吕不韦解释道:“通过试点,可以快速摸清改革的风险,以及改革的成果,当初南阳反抗之声迭起,把南阳作为第一个试点也是为了快速稳定统治,扭转秦国在新秦地的名声。”

“你做的很好,这些老夫曾经完全想不出来,果然老夫没有看错人。”吕不韦望向两旁繁华的街道,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

庶民的精气神都十分饱满,好似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唉,你听说了吗?织造司那边开了学习班,可以报名去学习纺织技术,这样就可以在家织布了。”

“我还听说施工队那边也在招人,最近发了财要重新盖房子的人很多,砖瓦厂的炉子都快烧炸了。”

“我的孩子进郡学啦。”忽然有人激动大笑。

“真的吗?恭喜恭喜,没记错的话,是个妮子吧。”

“哈哈哈,是啊,家里俩孩子,少女子更有出息,以后俺家就指着少女子了。”

……

赵九元又解释道:“我在大秦建立了一座同文学府,各级郡县均开办了学校,有条件的均可入学。”

“女子也可进学?”吕不韦懵了,他不过是在终南山躺了二十几年,这个世界怎么癫狂了?

赵九元笑:“没错,女子也可入学。”

“不用相夫教子?不用务事耕织?”吕不韦大为惊讶。

“冲突吗?”赵九元道,“男有分,女有归,两性分工,男事国,女事家,为何要限制得如此死板呢?男可事家,女亦可事国,如此人永远是流动的,社会才不会僵化。”

吕不韦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反驳,最终全化作一声叹息:“不可否认,你说的有道理。”

“可这纲常……”

赵九元又道:“先生,时代变了,我的目标是吃人口红利,无论男女,其创造力都是无限的,若是将其限定死了,岂不是变成了,上层吃男人,男人吃女人,那女人又吃谁呢?”

“嗯?”

“她们中的大部分人会将苗头再次对准更弱的女人,由此产生了残酷的性别等级观念,大量的女婴出生就被杀死。男女性别失调,大量的平民男子娶不到媳妇,又会成为社会上一股不可控的力量。”

“其实这都只是表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真正的原因是强者吃弱者,弱者只能向更弱的人痛下杀手,没办法,社会规则就是这样,所以既然会发生如此多的悲剧,为何不能在源头上给予他们公平的机会呢?”

“啊哈哈哈,你这理,老夫无法反驳。”

“女子中有佼佼者,也可以有上升通道,这就是给她们一条生路。让所有人都明白,路是靠自己去争取来的,譬如男子,原本就处在上位,现在有人追着他们,甚至远远赶超他们,他们一定会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这样我就能吃到两者红利,促进国家发展。”

“你呀,可真是奸诈。”吕不韦点破赵九元道:“你所谓的人口红利只是表象,你想要的不过是女子能有出头之日罢了。”

赵九元哈哈大笑:“知我者,文信侯是也。”

“表象如何,底层如何,手段如何,目的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何。”赵九元单手背在背后,缓步走在街道上,吕不韦只觉得她浑身都在发光。

这女子,的确不似人间人。

曾经的南阳,最高级的建筑莫过于那一堵高大的城墙。

那是韩王为了抵御秦军修建的,现在城墙已经被拆了,拆下来的泥土和砖头都拿去修建房屋或者铺设道路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进咸阳述职的日子,云腾指挥人搬了两个箱子到马车上,随后自己坐上了另一辆马车,一行人缓缓出发去咸阳。

赵九元和吕不韦两人悄然上了后边拉货的马车,坐在箱子上摇摇晃晃地离开南阳。

对于吕不韦而言,这是二十几年后的大秦,而对于赵九元来说,这是十年后的大秦。

驰道平缓,中间有两道车辙印,马车的轮子刚好镶了进去,大大增加了马车的速度。

赵九元想,这大概是历史上最早的轨道交通了吧。

吕不韦则一脸新奇地瞧着驰道,顺带欣赏沿途的风景。

十年后的咸阳城早已不再是当初那片充满着低矮草房子的小城市了,这里瓦房遍地,两层小楼坐落在道路两旁,高矮错开,霎是好看。

“咸阳城扩大了许多。”对于赵九元而言,她只是睡了一觉,所以对咸阳的记忆还很深,而吕不韦则已记不太清了。

云腾下榻驿站,驿站官躬身接待了他。

赵九元和吕不韦两人自己下车去了别处。

吕不韦略略落寞道:“我儿恐怕也已经去了,我在咸阳彻底没了容身之地。”

“当年一别,老夫从此以后再未入过咸阳。”

想到当年他的车驾出咸阳时,咸阳各级官员和庶民都来相送,那一刻他觉得就算死,也不枉此生了。

商道?权势?

不过是浮云遮了眼,让他在史书上被冠上了正负两面的评价,一面是道德败坏、政治谋略吊诡的投机商,一面是政治文化思想贡献巨大的古之圣贤。

如今重回咸阳,他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吕不韦双手背在背后,灵魂状态的他也只是个垂暮的老人罢了。

千功万绩都作了土。

赵九元安慰他道:“生之漫漫总有离人,生之漫漫也有故人,你我皆故人也,不如去学府看看?”

“也罢,老夫此刻也只能跟着你走。”吕不韦瞬间从哀伤中回过神来。

两人缓步在咸阳城的大街上,尽管已经极力避免被人冲撞,可还是有人从他们身上穿过去。

十年过去,同文学府的牌匾一如当年,还没真正踏入,就听到了论辩之声。

一群学子围在一起,就人能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而论辩,赵九元失笑。

吕不韦显然兴致大起,津津有味地听着。

学子甲道:“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河水是流动的,河流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所以第二次下河,一定是新的河。”

学子乙则道:“人一次也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既然河中的水在不断地变化,那么一个人不但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甚至连一次也不可能。”

“按照你们的方式来说,这条河叫渭,那么河的存在究竟是由水决定的,还是由河岸决定的?”学子丙问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学子纷纷陷入了沉思。

“假如河流是由流水来决定的,而流水又在不断地流动更新,那么人的确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甚至一次也不能,可人呢?踏入河流中的人还是原来的人吗?”学子丙沉思后又道。

场面顿时寂静了起来。

吕不韦哈哈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先生以为如何?”

赵九元道:“不过是动与静之间的关系罢了,万事万物都处在运动变化之中,而在这种运动变化里,又存在一种相对的静止,并非恒变,也并非恒静,而是相对运动与相对静止之间的关系罢了。”

吕不韦听了这话之后,只觉得自己好像要长脑子了。

赵九元见吕不韦满脑壳问号的模样,于是又解释了一句:“如果只承认单纯的变而完全不考虑事物的相对稳定,那么万事万物都将不复存在。”

“原来如此。”吕不韦点了点头,“你曾给他们讲学,日常就讲的这些么?”

赵九元颔首,除了偶尔讲一些韬略外,她更喜欢讲哲学。

没想到如今十年过去了,学生也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一批,他们讨论的点却没有变过。

两人缓步到论道台旁,吕不韦瞧着论道台旁立着的石碑。

上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彩!此言当出自汝之口。”吕不韦抚摸着早已被摸得锃光瓦亮的石碑,激动不已。

“老夫一部《吕氏春秋》,竟抵不过这一句话有用,老夫当初果真没看走眼。”

“还有这句,身如逆流船,心比铁石坚。”

“这一句,玉可碎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吕不韦大声诵读这经典,整个人好似进入到了另一种玄妙的境界。

“吾此生受了三日毒药穿肠之痛,无悔!无悔啊!”吕不韦激动地流下了热泪,只是那泪不是真的泪,还未滴落下来,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赵九元也跟着酸了眼眶:“当年长平之战伤了秦国元气,后三十年,秦国再无东出,直到秦王政登位,若无先生积累下来的家底,恐怕后面也就没有秦王扫六合了,先生毋要妄自菲薄。”

吕不韦转过身来,潸然道:“老夫知道六国一统了,可老夫出不去终南山,直到你回到终南山,老夫才得以见天下。”

“你这一路同老夫说了许多当年事,如今真切地看到了咸阳的变化,看到这座天下独一无二的学府,老夫这才缓过神来,天下归心,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归心啊!”

“你做到了!”

赵九元莞尔笑道:“或许做到了吧。”

两人躺在论道台上,双手枕在脑后,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享受这文脉滋养下的片刻宁静。

等赵九元从出神中醒过来,一旁的吕不韦已经不见了。

她慌忙起来寻找,也只看到论道台旁留下的一句话:“此时情绪此时天,别来无恙小神仙。”

吕不韦走了……

赵九元失落地坐在论道台上,看着那盈盈的字迹,一阵风拂过,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卷起,刹那间飘散开来,也卷走了那点点的字迹。

别来无恙,吕先生。

………十年之后:吕雉、李斯、嬴政……

天将暗,赵九元独自走在咸阳的街道上,此时行人已不多,再无人会碰到她。

恍惚间,她抬眸,竟看到了南山侯府的牌匾,十年过去了,这牌匾竟未曾摘下。

赵九元提起裙摆穿过大门,一进院的陈设还如她活着的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变过,越过回廊,走到后院,书房内,一美妇正伏案阅览卷宗。

十年过去了,吕雉眉宇间的稚嫩已全然褪去,一股权力熏陶的凌然之气由内而发。

阿珍端着一盘糕点,轻声推门进来,而后低声道:“女郎,天色暗了,多点几支蜡烛吧。”

“也好,多谢阿珍姐姐。”吕雉对阿珍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温柔。

阿珍拿出火折子,又点了几根蜡烛,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

“焦儿可还好,我这个做母亲的整日忙于朝政,没太多时间关注焦儿的成长。”说到孩子,吕雉语气微顿,她到底是对不起孩子的。

阿珍笑道:“都好着呢,瑛儿带着,女郎就放心吧。”

瑛儿是阿珍当初生下的女儿,去年刚成亲,生了孩子,奶水有多的,就喂给吕雉的孩子吕焦了。

吕雉在四年前招了夫婿,夫婿姓阳,这四年里吕雉生了两个孩子,第二个孩子出生后不久,阳先生便因被锈铁伤了手,后不治而亡。

这一直是吕雉心中的痛。

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虽说这么些年,陆陆续续有许多人上门求娶,可吕雉私心却不愿再成婚了。

她要完成先生的遗愿,婚姻只会给她枷锁。

许久不见阿珍,她竟也生出了白发,赵九元又回想起当年阿珍发现她有白发时的模样,不禁叹息。

生死伦常,是谁也逃不过的宿命。

赵九元去看了看吕雉的两个孩子,都长得玉雪可爱,她笑着摸了摸孩子的脸颊,虽然触不到,但看到孩子在冲她笑,她也知足了。

后院的桃树杏树枝叶繁茂,菜园里种的菜也才刚浇过水,而她原本的卧房也维持原样,只是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他们没有忘记她,甚至在用自己的方式纪念她。

赵九元想到吕不韦先前留下来的话——此时情绪此时天,别来无恙小神仙。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她在自己的卧室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阿珍便推门进来,赵九元下意识地要等阿珍来拉她一把,旋即又收回了手。

她恍然失笑。

她已经死了,死了十年了。

她看着阿珍将房间打扫地纤尘不染,而后跪在地上,朝着床榻俯身跪下,拜了三拜。

那一瞬,让赵九元有一种自己被人看见了的感觉。

“主子,来生我还能再见到您吗?”阿珍红了眼眶,沉默过后端着水盆缓缓离开。

赵九元沉默了。

其实记得,对活人来说,也是一种极致折磨。

如果可以选择,赵九元宁愿所有人都不记得她。

吕雉一早就换好了官服,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后,上了去大朝会的马车。

从府中出来,赵九元也习惯性地往王宫里去。

她的府邸离王宫很近,所以她乐意步行,而没有与吕雉同乘。

还有一年,便是历史上嬴政去世的时间了,那颗系统给的丹丸,可以给他延寿十年,然而她却不知真假。

这是在与历史因果对垒,是对未来的公然挑衅。

其实将丹药给嬴政,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她与系统或许对抗不了天道,所以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改变,改变始皇的死亡时间,这便是回报率最大的一步棋。

事实上,她成功了。

嬴政绝不会死于公元前210年。

大朝会,众臣立于大殿两侧。

台阶上,龙案前,身着帝王冠冕的嬴政身材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面容却更铁血刚毅了,那周身的帝王之气,丝毫没有掩藏,让底下的一众大臣不由得想要小心翼翼。

咿,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如今竟然空着。

她恶趣味地踱步到自己的位置站定,作为太子的扶苏已经长得一副高大俊朗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夺目,如明珠璀璨。

赵九元多看了几眼扶苏后,又发现官员里竟然有五六个女官。

当真是个好现象。

王绾也老了,尉缭更是苍老,竟然拄拐杖了。

王翦退休后便不上朝了,蒙武也不在,朝中武将大半都不在。

只是奇怪,李斯今日怎么没来?

难不成这老小子年纪大了……

历史上,李斯七十多岁了还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奋斗呢,莫不是去讲学了?

听着扶苏汇报工作,赵九元下意识的看向嬴政的反应。

嬴政神色肃然,没给扶苏什么好脸色,但身经百战的扶苏牢记自己老师当年说过的话,“比皇宫更危险的是东宫,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

他才不要被阿父猜忌,阿父想干嘛干嘛吧,他自己的主张,等阿父去世后再试点施行。

下了朝,赵九元跟在嬴政身后,看他如同往日那般,在殿内处理公务,偶尔接待大臣。

冯去疾升丞相了,和历史一样。

令赵九元感到惊讶的是,吕雉年纪轻轻竟任职中朝,人称吕中朝。

“陛下,今年的秋祭是否要在雍地举行?”冯去疾问道。

“去小坎村。”嬴政略微抬眸,眼神里暗藏一抹忧伤,赵九元看在眼里。

“诺。”

“昨日丞相王绾请辞,王丞相尚可劳,陛下真要准允吗?”

嬴政手持奏折的手顿了顿,而后道:“让他去吧。”

冯去疾沉默了。

赵九元愣住了,冯去疾是丞相,王绾也是丞相,那么李斯呢?

李斯今年七十岁。

李斯呢?

赵九元想问,可她开口的声音,嬴政等人都听不见。

嬴政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事,冯去疾和吕雉两人便可以出去了。

吕雉正要转身,她略微回眸,又对嬴政道:“陛下,莫要太过案牍劳形。”

嬴政翻看奏折的手顿住了。

待两人渐行渐远,嬴政良久才翻过奏折的下一页。

“莫道故人心,生死永别离。”嬴政低声自嘲。

赵九元就这样看着嬴政,一直看了很久。

直到他许久以后又开口:“小招,  把李斯给朕找来。”

“陛下莫不是忘了,李丞相已于三年前长眠于地下了……”被叫做小招的内侍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地。

陛下愿意为了南山侯空置右丞相之位七年。七年之后,左丞相李斯乞骸骨,却没等到陛下同意便于睡梦中去世,陛下才又终于立了左右丞相。

右丞相乃南山侯弟子冯去疾,而左丞相则由王绾担任。

中朝大夫的位置则落到了吕雉这个南山侯亲传弟子的头上。

南山侯虽死,其影响力却未曾断绝,这一点,文信侯远远弗如。

陛下很信任南山侯建立起来的人脉。

而在此刻,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赵九元扶靠在大殿的柱子上,缓缓瘫坐了下去。

李斯去世了?

去世了?

历史上他不是活了七十多岁吗?

这才七十岁,就去世了?

她不信!

嬴政手中的奏折落在了桌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是啊,是朕忘了……他为大秦,亦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嬴政自嘲地动了动唇角,又捡起桌上的奏折,忽而他看向那个叫小招的内侍,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以后你不必再上前伺候,换长生近前。”

小招惶恐地匍匐在地,战战兢兢道:“诺。”

赵九元不知在柱子上靠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如何离开的这座大殿,她抬眸望向满天繁星,星光照耀人间,然而她却寻不到哪一颗是李斯。

“怎么就去世了呢?”

赵九元在长街上游荡,好似一个真正的游魂,不知往哪里飘。

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莫道故人心,生死永别离。

她没有家了。

阿兄,阿元在大秦没有家了。

咸阳城南有一棵大树,那是人们的祈福之地,树上挂满了竹牌,赵九元触碰竹牌,那一瞬她竟然能抓住竹牌了。

上面的秦篆那样的亲切。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又翻过其它竹牌,都是对生命的美好祝愿。

【三郎平安】

【吾儿归来】

【期盼少女子功成】

【南山侯一定要好起来】

【愿南山侯平安】

……

在这些竹牌中,有几枚特别旧的,用很粗的绳索挂在树上,好似害怕竹牌被风雨侵袭而掉落。

【赵小猫万寿无疆】

【赵小猫长安无虞】

【斯此残生,失了知己,断了琴弦】

【他生未卜此生休,莫道销魂又何勾】

这些竹牌,每一个都长得不一样,是有人亲手削出来,穿上绳索挂上去的。

那个人叫李斯。

赵九元立在树下,一阵风吹过,竹牌发出叮铃铃地碰撞声,她仰头重重地栽倒在地,泪水自眼角滑落。

赵小猫……她忽然笑出了声。

怎么就给她起了个这样一个可爱的名字?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久到树上的黄叶全都落下,透过她堆积在树下的泥土里,久到来祈福的人都穿上了秋衣……

仲秋的晨雾依稀可见人,只是看不真切。

恍惚间,她看到有高大的身影在晨间缓缓靠近。

那人一身玄色衣袍,单手握着剑柄。

是嬴政。

四十九岁的嬴政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初的青涩,帝王之气浑然天成,不怒自威。

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极稳,握剑的手骨节分明,只是那神色似乎有些落寞。

他在树下站定,眼神凝视着树上挂着的竹牌,嘴里喃喃出声:“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短短四个字,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却像一把钥匙,猝然打开了尘封的岁月。

忽然,他视线上扬,好似穿透了晨曦的薄雾,看到了坐在树上的赵九元。

微风拂过,竹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是你吗?”

“阿元……”

赵九元有一种自己被看到了的错觉,她愣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竹牌的声音不断,嬴政的视线没有移动半分,他慢慢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可面前除了孤零零的树杈,哪里有故人的影子呢?

赵九元下意识地伸手,可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嬴政的手时,却穿透了去。

果然。

“李斯去时,晨露未晞,他便是在那样的安睡中,了无痕迹地走了。”嬴政就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眼神仍旧看向赵九元的方向。

赵九元红了眼。

嬴政真的看到她了吗?

“你看到如今的大秦了吗?百越之地尽数归秦,北匈奴之地也在大秦版图之内,夜郎也已臣服,蒙恬率军攻打东胡,我大秦的版图将再度扩大。”

“如今天下万民皆以秦为尊,旧燕、赵、楚、魏、韩地之人虽心有其旧国,却无反抗之心,你说过的,非三代而不能真正令其归心,寡人如今的功绩已足够,一切留待后人去做吧。”

“扶苏的确是个合格的储君,他在外游历八年,足迹遍布整个大秦,这一点寡人比不上他,寡人本想东巡、南巡,可最终也只去了泰山封禅。”

“如今四海偶有波澜,却无甚大事,寡人偶也能得几分清闲。”

“你瞧,这一切是不是你想看到的?”嬴政碎碎念,赵九元认真听着。

她轻声道:“陛下,您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阿元……你见到李斯了吗?”嬴政忽然又问。

赵九元抬眸,东方的山峦上出现一轮红日,恍若水墨画一般静雅。

她没有见到李斯……

良久。

“阿元,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嬴政话音刚落,红日忽然爆发出金光,瞬间驱散了晨雾,给这微寒的天气镀上了几层暖意。

(《十年之后》番外完)


  (https://www.02ssw.cc/5038_5038185/43650185.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