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租房
周牙人帮苏遇白赁的屋在水临街，周围都是极富贵、清净的人家，周牙人甚至还帮着采买了三五个官奴，雇佣了七八个小厮。
等论到贺家时，境遇却大不相同。贺家所在的甘霖街处在闹市市井区，中间矗立着一颗不会开花的铁树。
闹市中颇有些萧瑟之意，周牙人领着众人绕过修脚摊、卖灯笼、草鞋、油纸伞、瓦罐摊、走走停停终于在街尾一处院落叩响了门环。
木门打开一个束发小童歪头看向外边，环视左右见到熟悉的周牙人才放行：“进来吧！”
贺瑾儿心道：声音不冷不淡，像个小大人。
周牙人指着小童介绍：“这是屋主的孙子，叫东哥！别看他今年不过八岁已经过了童子试，将来做个秀才老爷是板上钉钉的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地拿他与贺野阔相比，贺野阔还比人家大一岁，至今一事无成。
可面前这个小童瞧着比雪雁大不了多少，竟然已经是童子老爷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周牙人很满意贺家的反应，东哥也算他的远房亲戚，满族里这般年岁能考过童子试的唯有他一人，在他看来怎么吹嘘都不过分。
周牙人在前面带路领众人走进去，边说边介绍：“这屋虽是二十年前的老屋，不过建这房时用得材料好，瓦顶二十年来从不漏雨，你们住在这大可放心。
这院房结构很简单，只有一进的排屋，正中三间正房，左右两间厢房，其中左边厢房做成了厨房，里面搭着有灶台，最角落边是做了茅房。
其中三间正房屋主只出租其中两间，右边的厢房比较大，中间打了隔断算下来是两间房。
现在除了房屋主人周氏和她曾孙在这儿住，还没有其他租客。
我看你们人多才想起这套房，一个月才四百文！半年起租，如果你们愿意我也不收你们的中介费，全当交个朋友！
你们商量一下到底要不要租，若是看不上，趁着还未宵禁，我带你们去找个便宜客栈先住一晚！”
贺瑾儿有些意动，虽是一进的院子，前面的空地不算太大，也不算小，足够自家驴车牵进来。
院墙角落还放着葱姜蒜之类的瓦罐盆栽，满满的生活气息。中间有个水井，应该不用自己打水。雪雁则瞧上了院子里的大肥猫，油光水滑瞧着就想撸！
梁红玉觉得这院子的院墙挺高，比她爹一米八的个子还高，外面看不到里面，让她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梁平山去中间的水井打水试了下，水挺多的很透亮，没有怪味是甜水井，冲着女婿点点头！
梁平涛想得更远些，谁家租房子不得可了劲夸。但等住进去发现问题便通通不认账了。
他可是老江湖，有他瞧着必定不能让妹婿一家受坑害，于是问题一箩筐的开始了。
“如果单独只租其中一间是多少银钱！我刚刚转了一圈，这屋里除了床架子外，连个凳子也无，我们要自己置办吗？
还有屋主愿意与租客共用厨房、茅房吗？柴米油盐怎么分？
甘霖街有坊主吗？如果有治安费怎么算！家里有驴马，屋主愿意牵进院吗？
这里负责巡街的捕快叫什么，多大年龄！
我妹妹大概率要在这生产，屋主也愿意沾染血腥气吗？”
等等问题快把周牙人的脸色问青了，他快速不着痕迹地扫视了同行的妇人的肚子。没有丝毫起伏差点看走眼了。
暗自庆幸还好他们自己说了，不然等娃娃坠地那时便头大了。
周牙人沉着脸：“老话常讲：借死不借生，你妹妹在这儿生产是会把屋主的财运和福气都带走的！
我这行靠得是信誉，我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口碑！趁着天亮，你们还是找个客栈去住吧！若是租房，我做不了你们的生意！”
贺家与梁家面面相觑，没想到租个房子还有这般讲究！是他们长见识了！
问题多多的梁平涛也没想到周牙人的反应能这么大，他以前听人聊天曾听过这个说法，但他没想到周牙人这么鄙视孕妇，连这单生意也不做了！
孕妇本人梁红玉脸色是最难看的，她现在怀孕本来就情绪不好，现在甚至还当面被人嫌弃立时哭了出来。
陈氏连忙哄她：“我们去买个大别院！你安安心心地生产，啥也别想！怀孕最忌讳来回搬动，我们与其租还不如买个房子清净！”
但梁平山瞪着牛眼不同意：“你说买房子说的像薅把草一样轻松！我知道你心疼闺女，但是你也得顾着大孙女不是！
现在他们一家落脚全靠瑾儿的钱，坐吃山空的道理你不懂！现在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买房，钱越花越多，你让瑾儿将来怎么办！
若瑾儿是个男人，用他的钱买房我根本不会反对，但瑾儿是个女子，买房又不会写她名，她的钱用在家人身上不就是打水漂吗？”
陈氏梗着脖子也犟：“你的意思是瑾儿的钱只是她自己的钱，跟她爹娘没关系！跟我们没关系！红玉养她一场是红玉犯贱、活该对吗？”
梁平山的脾气是真的上来了：“你扯到哪里去了！平常小钱花就花了！算是瑾儿的孝心！”
“我说这房子不该买，要买也是女婿自己买！女婿你说对不对！”
贺富宽木着一张脸点头，他还能咋办！岳父铁了心不让他嚼用，连亲生女儿生孩子这样的大事也不能花用，他除了同意还能怎么办！
梁平山与陈氏的争吵，谁也插不上嘴，只能缩着脖子当鹌鹑！
至于贺瑾儿举手表决心愿意花钱买房子的声音，也被众人无视了！梁平山不同意，贺瑾儿自己也做不了主！
周牙人听着牙疼，好家伙，他们不是没钱买房，搁这给他装穷呢！
正当他想开口赶客，你们要吵就去大街上吵，别在他这比划时！
原本作壁上观的东哥开口了：“婆婆没说不租！”
东哥的讲话声很小，但贺野阔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伸手拽着贺瑾儿的袖子大喊：“他说他婆婆要租！”
贺瑾儿转头对舅舅梁平涛复述：“人家要租给我们！”梁平涛眼鼻观心跑到陈氏与梁平山中间把贺富宽解救出来：“人家说了一定会租给咱们的你们别吵吵了！”
贺富宽大喜过望：“岳父！人家说要跟我们定契书！”
东哥抽了抽嘴角：这群人耳朵是不是有毛病！他说的话居然能被传成这样，多多少少也算有点本事！
周牙人看到贺家几人庆幸的神色，一脸嫌弃，蹲下身来与东哥讲个分明：“他们家有孕妇麻烦啊！”
东哥却摆摆手，论麻烦，他家的麻烦更多。
小大人式的东哥率先拿出契书，右手拿着算盘。提前讲明：“我家没有那么多忌讳，只要你们别在正房生孩子，坐月子，在右厢、育英局怎么生，怎么坐都行！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去育英局，那有专门的稳婆坐镇！生一胎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话一出，梁红玉松了口气，她这个肚子应该能挺到育英局。
“我家出租四间房，一间一月一百文。我家只有我和婆婆两个人，每月用柴二十捆。冬日用碳二百斤，加上你们肯定不够。
所以家里的柴钱、碳钱，在你们租房期间你们另出。井水每月交三十文钱银，可以让你们用。
厨房、茅房共用，不过厨房现在里面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通通收费！
茅房的夜香钱跟你们无关，你们家的驴可以在院子里修个棚，但是驴粪得归我家！”
贺瑾儿听到这儿时，一阵幻灭。看上去安静稚嫩的小男孩，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屎尿呢！太影响观感了！
可惜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却有种本该如此的表情。毕竟夜香也是很值钱的！
东哥的话还没完，一本正经地打着算珠，一边飞速算着花费：“坊主姓宋，是名捕快以前这片的房子都归他家，后来落寞了转收人头费了！一名成人是一钱银子，小孩与女人通通半钱！
家具你们自费，这一通算下来共计二千八百五十文铜钱。一两白银等于十钱白银等于一千文铜钱，你们要交付我二两八钱五分白银。”
贺瑾儿的脑子快赶不上对方拨算珠的速度了，好半天反应出一句：“只有八个人住！”
东哥惊讶一番，手起珠落：“我还要连收三个月的房租和押金，共计三两二钱！”
周牙人点点头：“算得不错，若是你家有家具还能再贵上一些！”
周牙人也在心里暗叹一句，这房子是砸在他手上最长时间的，全因为他这远方亲戚为了供东哥读书没银钱再添置家具。
租房的人自己也不想拿出钱添置，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本不说，后面要搬走还容易有纠纷。
贺瑾儿再次环顾看了下，觉得四百文还不算贵，不过没有当即点头。
梁平山与梁平涛算了一笔账，这么算下来即使贺富宽在码头抗沙包也应该能负担房费，于是点点头。
看着岳丈与小舅子同意了，贺富宽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对贺瑾儿笑眯眯地讲：“瑾儿，给钱吧！先定三个月的！”
贺瑾儿无可置否地掏钱，东哥与周牙人看傻了眼：原来真的是小姑娘/大姐姐掏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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