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深夜的焦虑与决心
晚上,哄笑笑睡熟后,林凡轻手轻脚地挪到店里的小桌子旁,连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 “吱呀” 声都刻意压到最小 ——
他怕惊醒刚退烧的女儿。桌上的台灯是去年从旧货市场淘的,35 块钱拿下,暖光透过有点发乌的玻璃罩洒下来,刚好罩住摊开的账本,也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可账本上的数字像生了锈的钉子,扎得他眼睛发疼:
三月房租 1500 元、三批童装进货费 3200 元、水电物业费 280 元,零零总总加起来近 5000 元的支出栏里,收入却只有可怜的 416 元。
红色的亏损数字密密麻麻排了半页,三月截至今天总亏损已经到了 2860 元,连 “3 月 15 日卖裙子 1 条,收入 80 元;
3 月 16 日卖儿童袜子两双,收入 36 元” 这样零星的收入,都被红色笔迹衬得格外刺眼,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再亏下去,连笑笑的奶粉钱都要凑不齐了。
他掏出裤兜里的呼机,外皮是磨得发亮的银色,左上角一道 3 厘米长的裂纹像条小蛇,那是上个月搬换季童装货架时摔的 ——
当时货架腿卡进台阶缝,他手忙脚乱去扶,呼机从裤兜滑出来,角角先着地。
去维修店问要 220 元,他攥着钱犹豫了半天,想起前一天笑笑指着超市货架上 15 元一盒的彩笔说 “爸爸,我想画画”,
他当即就买了,可自己的手机维修费,却琢磨着 “能接信息就行”,愣是没换。现在屏幕裂口里还卡着点灰尘,每次划屏都要多用力按一下。
手指在屏幕上划开通讯录,苏晚晴的呼机号码 “129--xxxx5678” 跳了出来,这串数字他背了五年,连做梦都能念出来,
屏幕上拨号键的位置,因为反复按压,塑料壳都泛了白,快被按出印子了。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像挂了块铅,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怕,怕听筒里传来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的机械提示音,那会掐断他最后一点念想;
更怕打通了,那边传来的是陌生的声音,或者干脆没人接 ——
就像五年前那个雨天,台风 “海燕” 过境,县城下着瓢泼大雨,他打了几十通呼机,始终只有忙音,直到雨停了,才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 “勿念” 两个字,之后再无音讯。
恍惚间,钱老西摔模特的样子又冒了出来。
钱老西是隔壁 “童趣屋” 的老板,比林凡早开三年店,脸上总挂着横肉,平时见谁都爱搭不理。去年林凡从市区专柜调了几款碎花连衣裙,面料是棉麻的,
进价比钱老西的化纤款还低,卖价却只标了 99 元,比 “童趣屋” 便宜 30 块,那段时间每天都有顾客专门来买,抢了钱老西不少生意,打那以后他就总来找茬。
上次他拎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塑料模特进来,“哐当” 一声砸在水泥地上,模特的右臂当场断成两截,塑料碴子溅到林凡的鞋边,差点划破鞋面。
钱老西唾沫星子直往他脸上喷:“你个小兔崽子,敢抢我的生意?信不信我把你这破店砸了!” 林凡当时攥紧了拳头,却想起里屋午睡的笑笑,还是忍了下来,后来自己用 502 胶水粘了
半宿,模特胳膊还是歪歪扭扭的,现在还放在货架最角落,像个提醒。还有刀螂那伙人,胳膊上纹着青黑色的青龙,夏天总光着膀子晃悠。
上次来要 “保护费” 时,钢管往柜台上一敲,“砰砰” 声把货架上的毛绒玩具都震掉了,有个小熊的眼睛都摔掉了。刀螂眯着眼说 “每月交五百,保你平安”,
林凡不肯,他们就踹了两脚货箱,箱里刚进的春装小外套撒了一地,两件衣服的袖口被踹破了,后来便宜处理都没人要,光这就损失了 120 元。
这些事他都能扛,大不了把市区的专柜关了 —— 反正专柜每月也亏两千多,租金还比县城贵三倍,回县城专心守着这家小店就行;
可他一想到有人可能打笑笑的主意,心就像被一只手攥住,连气都喘不过来。笑笑是他的命,是他每天早上五点爬起来去批发市场进货、
晚上熬夜对账的唯一理由,上次笑笑感冒发烧到 39 度,他抱着孩子跑医院,手都在抖,要是笑笑出点事,他这条命也撑不下去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手指掀开窗帘一角,外面的街道静得能听见远处便利店冰箱的嗡鸣声,还有偶尔传来的狗吠。
路灯是老式的钠灯,投下昏黄的光,把路面照得一块亮一块暗,像补丁似的。偶尔有晚归的人骑着电动车匆匆路过,车灯像两颗微弱的星星,在夜色里滑出一道光痕,
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 那是去城郊工厂上夜班的工人,林凡以前在工厂闪过班,知道这份辛苦。
这时,张婶下午说的话又冒了出来,像一颗石子投进水里,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圈忧虑的涟漪。
张婶平时最热心,经常给笑笑带自家蒸的红糖馒头,上次笑笑的鞋带开了,还是张婶蹲在地上帮系的。
下午张婶来买纽扣,攥着他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小林啊,今天我去活动室接孙子,就 3 号楼那间,平时老人孩子多的地方,看见个穿黑白格大衣的女人,
站在楼下盯着笑笑看了好半天,笑笑追着蝴蝶跑的时候,她还跟着挪了两步,眼神怪怪的,不像普通人路过,你可得当心点!”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是偶然路过,还是特意来找笑笑?
要是冲着他的生意来,为什么不找他,反而盯着笑笑?要是…… 要是真的是苏晚晴,她为什么不直接来见他?
五年前她走得那么突然,连笑笑的周岁照都没带走,现在为什么要躲在暗处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比如被人逼债,连现身都不敢?
一个个疑问像藤蔓似的缠上他的心。
林凡觉得,下午刚松下来的那口气又提了回去。
前阵子社区挺照顾他,知道他是单亲爸爸,妻子走得早,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不仅给发了 800 元的单亲家庭取暖补贴,王队还帮他申请了童装摊位的管理费减免 ——
原来每月要交 200 元,现在减免后每月只交 50 元,一年能省 1800 元。
当时他裹着社区送的旧棉袄,那棉袄是别人捐赠的,里面还缝了个小口袋,他后来在口袋里发现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 “加油,一切都会好的”,
那一刻他觉得日子总算有了盼头,连进货时脚步都轻快了些。可现在,那股暖意像被风吹走了似的,他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盯着他和笑笑,心里的寒意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连指尖都凉了,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 ——
这是去年冬天买的,现在已经有点短了。他深吸一口夜里的冷空气,冰凉的空气钻进肺里,让他打了个寒颤,可眼神却慢慢定了下来 ——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他都要护住笑笑,哪怕拼了命也值,这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摸出呼机,翻出社区保安队长王队的呼机号码。王队今年 52 岁,头发鬓角都白了,平时总穿着深蓝色的保安服,袖口磨得有点起球,却总是干干净净的。
之前林凡去批发市场进货,忘了锁三轮车,停在店门口,王队正好巡逻看到,当时下着小雨,王队就站在三轮车旁边,把自己的雨衣脱下来盖在车座上,
等林凡回来时,王队的肩膀都湿了,还笑着说 “没事,就等了半小时”。
还有次笑笑在活动室哭着找爸爸,也是王队把孩子送回来的,当时笑笑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王队手里拿着另一块,说是笑笑非要塞给他的。
“王队,麻烦您帮我调一下今天下午 3 点到 5 点活动室楼下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一个穿黑白格大衣、拎黑包的女人,大概三十多岁,谢谢您了。”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怕给王队添麻烦,又怕晚了监控被覆盖 —— 社区的监控只保存 7 天,要是错过了就麻烦了。
王队在电话里的声音很沉稳,像温水一样熨帖:
“行,小林你别着急,明天一早我就去监控室调,一有消息就给你打电话。你晚上也别多想,把店门、家门都锁好,特别是家门,我记得你那锁有点松,
不行明天我帮你找个师傅修修,有事儿随时喊我,我值夜班,就在传达室,离你家近。”
挂了电话,林凡心里暖了点,王队的话像一颗定心丸。
他又翻出李警官的呼机号码。
上次刀螂被拘留那天,李警官特意给他打了呼机,说 “以后再有人找你麻烦,别自己扛着,随时给我打呼机”,当时刀螂因为寻衅滋事被拘留了 7 天,出来后没敢再来店里。
林凡当时还特意买了箱水果去派出所感谢,李警官没收,说 “这是应该的,保护老百姓是我们的职责”,还送了他一张警**系卡,让他贴在店里显眼的地方。
他把李警官的号码挪到呼机首页,备注改成 “李警官(紧急)”——
屏幕上的字有点小,他还特意调大了字体,怕夜里着急看不清,又试呼了一下,确认能打通才放心。
他轻手轻脚走到笑笑的床边,蹲下来看着女儿熟睡的脸。
笑笑的睫毛很长,大概 1 厘米,比苏晚晴当年的短一点 —— 苏晚晴的睫毛能到 1.2 厘米,笑起来时会扫到下眼睑,像两把小扇子,他以前总爱拨弄她的睫毛。
此刻,笑笑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影子,连呼吸都轻轻的,偶尔还会咂咂嘴,像是在梦里吃了什么好吃的,大概是下午念叨的草莓蛋糕。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林凡的衣角,指节都攥得有点发白,像是怕一松手爸爸就不见了 ——
上次林凡去进货晚了点,笑笑就哭着说 “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从那以后,笑笑睡觉总爱抓着他的衣角。
林凡轻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皮肤软软的,还带着点奶香味的体温,那是早上给她擦的儿童润肤露的味道。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眼眶有点发热:
笑笑,爸爸一定会保护好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管是钱老西,还是刀螂,哪怕是…… 妈妈,要是她真的回来,要是她会伤害你,爸爸也不会让她靠近。
店里的灯亮到了后半夜。
林凡坐在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 ——
是上次给笑笑买的算术作业本,10 块钱一本,最后几页没写,撕下来的时候还带着作业本边缘的虚线,摸起来有点糙,上面还有笑笑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 “1+1=2”,旁边画了个小太阳。
他捏着一支快没水的晨光黑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名字:钱老西、刀螂、苏晚晴,每个名字后面都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接着,他又一条一条写应对办法:1. 明天跟王队确认监控,把有女人的片段拷贝下来,存到手机和 U 盘里,U 盘放在笑笑的书包夹层;
2.给李警官发消息,说明女人的特征,顺便提一句钱老西之前的找茬行为,问问能不能多巡逻几次小区;
3.以后送笑笑去活动室,多在楼下站五分钟,留意周围的人,尤其是陌生女人,跟活动室的张阿姨打个招呼,让她多帮忙看着点;
4.晚上接笑笑尽量不超过 7 点,哪怕店里的活没干完,也先去接孩子,实在忙就请隔壁卖菜的刘叔帮忙看会儿店;
写的时候,笔尖顿了好几次,墨水断了又续,他就对着笔尖哈气,让墨水能流得顺畅点。最后写 “保护笑笑” 四个字时,他用了力气,笔尖都快把纸戳破了。
黑笔没水了,他又翻出一支红笔,那是笑笑的,平时笑笑用它画小红花,笔帽上还贴着个小熊贴纸。
他用红笔在 “保护笑笑” 下面画了两道横线,红得像上次他为了护笑笑,被钱老西推搡时擦破手流出的血,当时血滴在地上,笑笑吓得哭了,他还笑着说 “爸爸不疼”。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从深蓝变成浅灰,又从浅灰变成淡粉,最后染上金色的阳光。
第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在桌子上的白纸上,“保护笑笑” 四个字被照得发亮,连笑笑写的小太阳都像是活了过来。
林凡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户,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味道吹进来,还夹杂着远处早点铺飘来的包子香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 ——
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平,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看向窗外村口的方向,那棵老槐树还立在那里,
枝繁叶茂,小时候他总在树下玩,不管刮风下雨,老槐树都护着树下的小树苗。
他想,自己也要像那棵老槐树,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挡在笑笑前面,不让风把她吹倒,不让雨把她淋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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