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净焰与魔噬

那道炽白的流光，以及其中蕴含的煌煌正气，让厉寻体内刚刚平息下去的冰冷荒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剧烈躁动、沸腾起来！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排斥，与一种更深层次、更原始的渴望。

他连退数步，才勉强卸去那流光坠地时爆发的冲击力，脚下地面龟裂。他抬头，死死盯住半空中那道素白的身影。

女子翩然落下，纤尘不染。周身的白色火焰无声燃烧，将她绝美的容颜映照得愈发清冷圣洁，却也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疏离。她目光如冰，先是扫过厉寻手中那撮刚刚被他吞下的灰色晶体，又落在他嘴角残留的灰败血渍上，眸中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

“邪魔！”她再次开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以如此污秽之法苟延残喘，玷污仙道遗骸，当形神俱灭！”

厉寻舔了舔嘴角，仿佛在回味那“荒源”的味道，也顺势舔去了那点血渍。一股精纯的荒力正在他四肢百骸流转，背上的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正在快速愈合。这女人的力量让他极度不适，但体内那股冰冷的吞噬欲望，却因此更加炽烈。

“污秽？”厉寻笑了，带着一丝讥诮，他指了指周围死寂的废墟，以及地上那具荒狼的干瘪尸骸，“看看这片天地，还有什么比‘荒’更污秽？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躲在自己的乌龟壳里，修的不过是‘荒’拉出来的屎，又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他话语粗俗，却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向了女子心中某个不愿触碰的角落。

女子——太上道圣女，姜璃，秀眉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她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剑身之上，白色火焰升腾。

“巧言令色！吞噬‘荒’力，终将沦为只知毁灭的荒孽！我姜璃，执掌净世明焰，今日便替这天地，清除你这祸患！”

话音未落，她手中长剑已然刺出！

没有浩大的声势，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到极致的白色剑光，如同破开黑暗的第一缕晨曦，直刺厉寻眉心！剑光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微弱“荒”力都被瞬间净化、蒸发，发出“滋滋”的轻响。

快！快得超越视觉！

厉寻瞳孔骤缩，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他体内荒力本能地疯狂运转，双脚猛地蹬地，身形向侧后方暴退！

“嗤啦！”

尽管他反应已是极快，那白色剑光依旧擦着他的左肩掠过。他肩膀上那件本就破烂的宗门服饰瞬间化为飞灰，肩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不是火焰的烫伤，而是一种仿佛要将他的存在都彻底抹除的“净化”之力！

他低头看去，左肩处一片焦黑，皮肉消失，甚至能看到一丝森白的骨头，而且伤口处那股白色的力量还在顽固地向着他体内侵蚀，与他自身的荒力激烈对抗，发出细微的爆鸣声。

痛！钻心的痛！

但这剧痛，反而更加刺激了厉寻骨子里的凶性！

“净世明焰……果然厉害！”他呲着牙，眼中疯狂之色更浓，“但想杀我，还不够！”

他不再后退，反而迎着姜璃，主动冲了上去！丹田内，那冰冷的荒力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一股强大的吸力自他周身散发开来！

姜璃面沉如水，剑势再变，化作漫天白色剑影，如同牢笼，要将厉寻彻底封锁、净化。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厉寻不闪不避，直接撞入了剑影之中。他双手之上覆盖着一层浓稠的灰黑色气流，那是高度凝聚的荒力！他竟徒手去抓、去拍打那些白色剑影！

“嘭！嘭！嘭！”

灰黑与纯白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剧烈的能量波动。厉寻的双掌被灼烧得皮开肉绽，甚至露出指骨，但他恍若未觉。那灰黑色的荒力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消磨、侵蚀着白色剑光，虽然缓慢，却真实地在抵消姜璃的攻击！

更让姜璃心神震动的是，她感觉到自己散发出去的净世明焰之力，在与对方那灰黑色力量接触后，竟然……有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消失了！不是被抵消，而是仿佛被对方……吞掉了！

“怎么可能？！”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净世明焰至纯至净，专克世间一切污秽邪恶，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力量能直接吞噬明焰！这魔头，究竟是什么怪物？！

就在她心神微分的刹那，厉寻找到了破绽！

他硬抗了三道剑影，胸口、手臂再添焦黑伤口，但他如同扑食的饿狼，猛地突破了剑影封锁，贴近了姜璃身前五尺之内！

这个距离，对于修士而言，已是极度危险！

姜璃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双疯狂、炽热，却又冰冷如同深渊的眸子。

厉寻咧嘴，染血的牙齿显得格外森白。他没有攻击姜璃的身体，而是右掌如电，直接抓向了她周身环绕的、最为炽盛的一簇净世明焰！

“找死！”姜璃又惊又怒，心念一动，那簇明焰骤然暴涨，要将厉寻的手臂彻底净化！

“噬！”

厉寻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他掌心的灰黑色气流瞬间凝聚成一个微型的、不断旋转的黑洞！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刺耳的声音响起。那暴涨的明焰与微型黑洞狠狠撞在一起！

预想中手臂被瞬间净化的场景并未出现。那微型黑洞剧烈震颤，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但它确实扛住了！并且，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吞噬着那簇明焰的边缘！

一股远比吞噬荒源更加精纯、更加灼热，却又带着奇异“净化”特性的力量，顺着他的手臂，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

“呃啊——！”

这一次，轮到厉寻发出痛苦的闷哼。这股力量与他体内的荒力简直是天生的死敌，一进入他体内，就引发了剧烈的冲突，仿佛要将他的经脉、丹田都撕裂、净化！

但他眼中疯狂的光芒却愈发炽盛！

他能感觉到，在这极致的痛苦和对冲之下，他丹田内的荒力漩涡虽然体积在缩小，却变得更加凝练、更加精纯！甚至连颜色都似乎深邃了一丝！

姜璃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那一缕本命明焰的流失，虽然微不足道，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亵渎与……一丝莫名的恐慌。她娇叱一声，体内更磅礴的明焰之力爆发，强行震开了厉寻的手掌！

“噗！”

厉寻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便喷出一口带着丝丝白气的鲜血，重重摔在十几丈外的废墟中，砸起一片烟尘。

姜璃持剑而立，胸口微微起伏，看着厉寻坠落的方向，眼神无比复杂。有杀意，有震惊，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烟尘缓缓散去。

厉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衣衫褴褛，遍布焦黑伤口，嘴角还在溢血，模样狼狈不堪。但他站得很稳，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

他抬起刚才抓向明焰的右手，掌心一片焦糊，甚至能看到骨头，但伤口处，除了残留的白色净化之力，还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他自身荒力似乎有些不同的灰白气息。

他低头，舔了舔掌心焦糊的伤口，品尝着那混合了荒力、净焰与自身鲜血的复杂味道。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面色凝重的姜璃，再次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笑容，声音沙哑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兴奋：

“我说了……”

“你的火焰，味道不错。”

姜璃握剑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她看着这个打不死、吞不垮，反而越战越凶、越战越疯的魔头，第一次感觉到，这次的任务，或许远比她想象的要棘手和……危险。

她不再言语，只是将净世明焰催动到极致，炽白的光芒将她完全笼罩，如同降临凡间的火焰神祇，杀意凛然。

厉寻也收敛了笑容，体内荒力奔腾，那微型的吞噬漩涡在他丹田内缓缓旋转，蓄势待发。

废墟之上，一白一黑，一圣洁一凶戾，两道身影再次对峙。

死寂的空气，仿佛要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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