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舞池
陈军将周正平送到了位于环市东路的金雀歌舞厅，门面不算特别张扬，但霓虹灯招牌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透过厚重的隔音门，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电子乐声。
周正平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过去一年，他与顾彦在南方的生意往来频繁，为了应酬客户、打通关系，没少出入此类场所。
他挂靠在街道的贸易商行，虽远不及顾彦挂靠在市轻工局的实业公司规模大、路子广，但在倒腾电器元件、服装面料这类紧俏商品上，他也积累了第一桶金，发展势头不错。
周正平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香烟、香水和酒精的热浪扑面而来。
大厅里灯光迷离旋转，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一些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相拥慢舞，更多的则散坐在卡座里喝酒聊天，声音嘈杂。
一位穿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生迎上来，周正平报了顾彦的名字和预定的包房号。
服务生引着他穿过走廊，进入一间包房。
包房隔音效果不错，关上门后，外面的噪声顿时减弱大半。
房间不大，暗红色的地毯，靠墙是一圈仿皮沙发，中间一张玻璃茶几，正对着镶嵌在墙里的彩色电视机和一台先锋牌组合音响，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点歌台。
周正平在沙发上坐下，没等多久，就有服务生敲门进来，端来一壶绿茶，几碟小吃。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略喝两口，便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
包房门被推开时，多年军旅生涯磨砺出的警觉让周正平瞬间清醒，但身体依旧放松地靠着，连眼睛都没睁开——从那急促又虚浮的脚步声，他就知道是顾彦来了。
一股酒气混着古龙水味先飘了过来。
周正平掀开眼皮，见顾彦穿着一件色彩斑斓的花衬衫，下身是裤脚肥大的喇叭裤，在这带着寒意的天气里，显得格外骚包。
他踉跄着跌坐在周正平旁边的沙发上，扯了扯领口，醉意朦胧地抱怨起来。
“妈的，那群港佬……精得跟鬼一样！条款抠了又抠，价钱压了又压，恨不得把老子骨头里的油都榨出来……喝，往死里喝，好像酒不要钱似的……”
他絮絮叨叨地骂了半天，最后往后一仰，“不过……合同总算拿下了，没白折腾。”
周正平安静听完，伸手拿起凉掉的茶喝了一口，附和句：“生意场上都这样。”
他转而说起自己的事，“我去京城这几天，不知道手下那几个人能不能稳住，之前谈的那批建材，别让人撬了去。”
他的贸易商行规模尚小，经不起太多波折。
顾彦盯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彩灯球，漫不经心地问：“去京城……感觉怎么样？见到伯母和安平了？”
“都见到了。安平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呵，我又多了个小侄子。我让你给安平带的东西，给她了吧？”
“给了。还有给知意的，我也当面给她了。”
顾彦坐直了些，醉意清醒几分，“我不是说了，让安平转交就行吗？”
周正平：“她去看望安平，碰上了，就顺便给了。”
顾彦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伪，然后重新瘫回去，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要不是特意去见就好。”
他认为，保持现在这样就好，大家都平平静静、幸幸福福的，谁都别再节外生枝。
两人正安静坐着，门被轻轻推开。
陈军端着一个白瓷碗走进来。
“老板，醒酒汤，专门让厨房弄的，趁热喝点，舒服些。”
顾彦嫌恶地别开脸，把头抵在沙发上，“不喝！难喝死了！”
陈军陪着笑，也不催，把碗放在茶几上，“老板，那几个港商还没走呢，按您的安排在外头跳舞。您看，要不要我去安排两位‘交流舞伴’陪他们跳跳舞，尽尽兴？”
顾彦考虑一会，最终摆摆手。
“算了吧…一个个身上香水味能熏死人…让他们自己玩去…他们自己想找，再说…”
他说着，脑袋一歪，竟像是要睡过去。
陈军急忙上前，“老板，老板，您这么累，我送您回家吧，别在这儿睡呀！”
周正平也站起身：“小陈，我帮你一起扶他上车。”
两人刚要伸手，顾彦却睁开眼，手臂一挥挣开他们，指着那碗醒酒汤：“拿过来！我喝。”
他今晚还有正事，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外面那群港商引荐给周正平，拓展一下他的人脉。
陈军赶紧依言将那碗醒酒汤端过来。
顾彦接过去，像是跟谁赌气似的，仰起头，几大口将那酸涩辛辣的汤水灌了下去，喝完龇牙咧嘴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好在陈军眼疾手快，递上一杯温热的绿茶。
顾彦连着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勉强压住嘴里那股怪味。
他用手背抹了把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对周正平道：“走，跟我出去。趁着那几个港佬还没走，带你认识认识，混个脸熟。以后在这边，多条路子没坏处。”
周正平随即明白过来顾彦特意约他来此的深意。
他抬手，用力拍拍顾彦的肩膀，“兄弟，谢了。”
顾彦混不吝地一笑，揽住他的肩头，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过去，带着他往外走。
“少来这套虚的！走，带你去见见真佛！”
陈军见状，识趣地落后几步，跟在两人身后。
一踏入大厅，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瞬间将人包裹。
节奏强劲的电子鼓点敲打着耳膜，彩色射灯疯狂旋转，将舞池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影碎片。
舞池里，男男女女正随着音乐尽情扭动身体，动作大胆，躁动又鲜活。
顾彦对这场面司空见惯，他揽着周正平，目光在卡座区搜寻，很快锁定了目标。
他带着周正平穿过扭动的人群，来到一处卡座前。
“李生！点解一个人饮茶？佢哋呢？
卡座里坐着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港商，三十五六岁，气质斯文，一身合体西装，与周围狂放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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