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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风波暂息,暗夜寻踪


翌日,天色微明。

一层蟹壳青的雾,像被冰水浸过的纱,从瓦檐一直垂到石阶,把整座沐府裹进一只巨大的茧。

风掠过,茧膜轻轻鼓胀,发出似有若无的“嘶嘶”声,仿佛巨兽在暗处呼吸。

“二小姐在柔芳苑摔了,听说流了血,衣裳撕得跟蝴蝶翅膀似的。”

“嘘——小点声!大小姐那边的人,可不好惹了。”

流言像湿苔藓,在墙根、在廊下、在井台边悄悄蔓延。

每一道目光里,都藏着新的刻度:敬畏、猜疑、以及按耐不住的兴奋。

锦绣苑的灯笼尚未熄,灯罩里的烛火被潮气压得只余豆大,偶尔“啪”地爆个灯花,像垂死之人喉间最后一口气,却惊得偷窥的丫鬟们心头一跳。

沈玲儿几乎一夜未合眼。

她坐在沐婉柔床沿,手里端着一碗参汤,却一口也喂不下去。

纱帐半掀,露出女儿右臂上纵横的刺痕——血已结痂,红得发黑,像一条冻僵的小蛇盘在雪白的腕上。

“娘……”

沐婉柔声音嘶哑,带着哭过头的砂砾感,“我疼。”

沈玲儿心口猛地一抽,仿佛那刺是扎在自己心尖。她抬手,指尖沾了药膏,却在离伤口半寸处停住——怕再碰疼女儿,又怕自己手颤,弄巧成拙。

“再忍忍,御医说了,不会留疤。”

话虽如此,她眼底却烧着幽绿的火:沐云笙,你把我女儿逼成这般,我必让你十倍奉还!

拂晓,她提着哭肿的眼,去前院找沐春风。

外书房中,炭火正旺,却驱不散她带来的湿冷。

“老爷,您可得为柔儿做主!

那丫头如今心狠手辣,竟设局让亲妹妹出丑……”

她声音哽咽,泪珠滚落,在狐毛领上颤了颤,坠到地毯,悄无声息。

沐春风皱眉,指腹摩挲着一枚羊脂玉镇纸——那是四皇子前日遣人送来的“小回礼”,玉质温润,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烦躁。

“够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朝堂上惯有的威压,“四皇子对云笙青眼有加,你让柔儿安分些。

内宅的小打小闹,别搬到台面上,坏了我的大事。”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把沈玲儿浇得透心凉。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只在心里把牙咬得咯吱响。

原来她的女儿,竟不如一个“有价值”的嫡女。

与此同时,锦绣苑。

窗棂半开,晨光照在沐云笙的侧脸,冷白得像一块新凿的玉。

她手里也端着药——不是参汤,而是一碗浓黑的杜仲续骨膏,热气氤氲,苦得刺鼻。

“小姐,趁热喝。

夜里翻墙,湿气重。”

念秋低声劝。

沐云笙一饮而尽,眉都没皱。

苦味在舌尖炸开,她却觉得清醒——越苦,越能提醒她,活着,从不是件温柔的事。

案上,一张宣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君槿楼”三字。

每一道笔画,都像刀口,墨迹未干处,闪着幽蓝的冷光。

——入夜,子时。

雾比昨夜更浓,月光被彻底绞碎,京城像被谁扣进了一口黑锅。

沐府后墙,一株老槐斜出,枝桠枯瘦,像伸向天空的求救手。

两道黑影,一先一后,踩着树干跃上墙头,衣袂翻飞,无声落地。

沐云笙拢紧斗篷,帽檐压低,只露一点苍白的下颌。

风掠过,吹起她鬓边碎发,发丝贴上唇角,像一条欲言又止的黑蛇。

百晓茶楼后巷,连狗吠都绝了。

民居门口,一盏风灯摇晃,灯罩裂了条缝,昏黄的光从缝里漏出,像一滩稀释的蜜,却甜得发苦。

“笃——笃笃——笃——”

念霜指节轻叩,节奏三长两短。

门开一线,老者那张枯瘦的脸浮在灯光里,皱纹深得能夹死夜蛾。

他抬眼,目光穿过斗篷帽檐,与沐云笙短暂相接——

那一瞬,她有种错觉,对方的眼瞳里,也爬着一层雾,雾后是深不见底的井。

屋内,比外面更黑。

油灯如豆,灯芯短促,火光被黑暗压得抬不起头,只剩一圈孱弱的光晕,堪堪照亮桌面。

老者坐下,从桌下摸出个缺口的茶盏,推到对面:“喝吧,驱寒。”

茶汤浑浊,浮着几粒未筛净的茶末,像细小的虫尸。

沐云笙没动,只抬手,将斗篷帽缓缓拨后——

灯火猛地一跳,映出一张素白的脸,眉色淡,唇色也淡,却偏有两道极黑的眸光,像是冰雪里下破层的寒水,冷得人心口发紧。

老者眯了眯眼,喉结无意识滚动,似被那个目光割了一下。

“顾瑜玥。”

沐云笙开口,三字轻得像叹息,却在寂静中炸出回声。

“我要她真正的死因,也要——”

她指尖在桌面轻点,笃、笃、笃。

“君槿楼。”

老者沉默,枯指在膝盖上敲,节奏与她心跳重叠。

半晌,他伸出五根手指——

指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陈年茶渍,像五截被烟火熏黄的枯枝。

“五百两,白银。”

“只递话,不见,不退,成不成,看天。”

念霜呼吸一滞,袖口无风自鼓。

沐云笙却笑了。

那个笑意极浅,像雪夜划过的一粒萤火,转瞬即灭。

她探手入袖,取出一张银票,指尖轻弹——

银票滑过桌面,稳稳停在老者掌心下,被灯火映出“通德钱庄”四字暗纹,幽蓝流动,像一尾小鱼。

“三日后,子时,此地。”

老者收票,起身,油灯被他身影带起的风压得几乎熄灭。

黑暗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沙纸磨铜镜。

“小姑娘,君槿楼收的,不是银子,是命。

你确定——付得起?”

沐云笙已转身,斗篷扬起,带起一阵风——

风把灯焰彻底压灭,黑暗潮水般涌来,吞掉她最后一句话:

“命?我早就没有了。”

……

回程,风更冷。

浓雾被夜风撕成碎絮,打在脸侧,像细小的冰刀。

沐府高墙在望,墙头那株老槐,枝桠忽地“哗啦啦”一阵乱颤,惊起几只夜鸟。

鸟影掠过月亮,像几滴墨,溅在银白的宣纸上。

就在她们翻身入墙的一瞬,街角暗处,缓缓步出一道颀长身影。

夜珏冥负手而立,玄狐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其下绣着暗银流云的袍角。

他抬眼,望向方才沐云笙消失的方向,桃花眼早没了白日里的玩世不恭,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顾瑜玥……”

他低声咀嚼这三个字,像在品一味毒,越品,越觉得舌尖发麻。

“沐云笙,你竟敢把爪子伸进君槿楼……”

风掠过,吹散他的唇边一缕叹息,也吹亮了他眼底骤然燃起的兴味与凝重——

“看来,这局棋,比本王想象的……更有趣了。”

远处,更鼓三声。

雾重新合拢,像一张巨口,把整座京城吞回腹中。

而黑暗里,有无数齿轮,已开始缓缓咬合——

咯吱、咯吱……

每一声,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色黎明,倒数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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