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夜寐惊凰，暗涌亲缘
自那日街头与夜珏冥不欢而散后，沐云笙看似波澜不惊，白日里依旧沉静如水，翻阅古籍、提笔写字，偶尔应付沈玲儿母女的“殷勤探望”，嘴角挂着一丝疏离的微笑，眼神却深处藏着隐秘的寒芒。
然而，这一切只是她精心构筑的假象。
内心的恨意与连日来紧绷的心神，早已如暗流涌动的岩浆，悄然积蓄。
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这股压抑的暗潮找到了宣泄的裂口，汹涌而出。
是夜，月隐星稀，万籁俱寂。
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的啼鸣，为这死寂的夜增添几分阴森。
沐云笙睡梦中陷入了深沉混乱的梦魇。
梦中，她不再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十五岁少女，而是一个被囚禁在暗无天日地牢中的废后。
冰冷的铁链无情地缠绕着她残破的肢体，每一道铁链都仿佛在抽打着她的灵魂。
那空洞的眼眶中流下血泪，一滴、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映出令人窒息的血红。
耳边传来沐婉柔那娇柔做作的声音如同一条毒蛇般缠绕着她，冰冷刺耳的声音。
“姐姐，顾家男丁，万箭穿心、五马分尸……
云曦表姐，被扔进军营受尽凌辱而死……
还有，你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是父亲和母亲下的药哦……”
紧接着，宇文耀冰冷的声音如寒风般掠过：“狠毒如你，岂配！”
画面陡然切换，舅父顾大将军浑身插满箭矢，宛如一具刺猬般惨烈的尸体，却仍昂首站立，怒目圆睁，仿佛在无声地怒吼。
大表哥顾云澜被五马分尸，鲜血飞溅，残破的身躯散落在沙土上，仿佛在诉说无尽的痛苦。
表姐顾云曦衣衫破碎，眼神空洞绝望，跪在肮脏的军营中，任由那些无情的手蹂躏她的尊严。
大表嫂洛清芷也跟顾云曦一样，刚有身孕却一尸两命身亡。
外祖父顾老将军和外祖母顾老夫人、舅母和小表哥顾云霖，顾家百年忠烈满门抄斩。
顾家满门的鲜血如潮水般涌来，向她漫卷而去，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血红一片，宛如妖艳的玫瑰，在黑暗中盛开，却刺痛着她的心。
“不——！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舅母！表哥表嫂！小表哥！表姐——！”
她在梦中凄厉嘶喊，挣扎得浑身汗湿，却如同陷入深陷的泥沼无法挣脱。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与绝望达到顶点的刹那，一股灼热的火焰，仿佛能焚尽灵魂的烈焰，猛地从她心脏深处爆发而出！
它如狂暴的潮水，瞬间席卷她的四肢百骸！
剧烈的痛苦让她在梦中蜷缩起来，后背、脖颈的肌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在蠕动、在破土而出！
现实中，锦绣苑的寝室内，沉睡的沐云笙猛地弓起身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寝衣。
只见，在她洁白的后背肌肤上，一道繁复而古老的图腾若隐若现！
那图腾的色泽殷红如血，模糊的形态中已能辨认出凤凰的身影，从脊柱末端向上蔓延直至颈后，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灼热与威压。
“啊！”
沐云笙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霍然坐起大口喘着呼吸声，她的心脏不断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膛。
那场梦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恨意，让她浑身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她下意识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背，触手所及，肌肤光滑，并无异样，只有一层冰凉的冷汗。
那一股灼热的感觉也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噩梦的余韵。
沐云笙知道，那绝不是幻觉。
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与她重生时感受到的涅槃之火同出一源！
她光着赤脚下床，缓缓走到梳妆台前那面巨大的水银镜前，猛地扯开寝衣的领口，侧身看向镜中。
光滑的脊背在冷清的月光下泛着瓷白的光泽，除了因噩梦而出冷汗，却什么都没有。
那血色的凤凰图腾，消失了。
沐云笙无力地靠在冰冷的镜面上，缓缓滑坐在地。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梦魇带来的巨大悲痛交织在一起，化作无声的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在这寂静的深夜，在这吃人的沐府，她只能一人承受这蚀骨的恨意，一人咀嚼这灭门的绝望，一人舔舐这无人可诉的伤痛。
外祖父，外祖母，舅父，表哥，表姐……
你们还好吗？
笙儿好想你们……
笙儿对不起你们……
巨大的孤独和思念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重生以来，她一直忙于应对眼前的危机，布局复仇，却因害怕连累，因时机未到，迟迟不敢与顾家联系。
可今夜的梦魇中顾家满门的惨状，如同最尖锐的刀子，剜着她的心。
她不能再等了！
她必须确认他们安好！
必须让他们有所防备！
哪怕只是暗中见上一面，知道他们平安，她也能多一分支撑下去的力量！
天亮后，沐云笙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猩红，神情早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她召来念霜，声音低沉却坚定：“念霜，想办法，避开所有耳目，传信给外祖家。
不要经过府里正常的渠道，用我们自己的方法。
信上只需写……”
她沉吟片刻，“‘笙安，甚念，盼见。’
落款……
就用我小时候，外祖父给我刻的那枚小私印图案。”
那枚私印，是顾老将军在她三岁时亲手所刻，图案独特，仅限顾家核心几人知晓，是绝对可靠的凭证。
“小姐，这太危险了！
若是被夫人那边察觉……”
念霜有些担忧。
“顾不了那么多了。”
沐云笙打断她，眼神决绝，“我必须知道他们是否安好。
而且，月圆之夜将近，我需早做打算。
顾家，是我唯一的后盾。
小心行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是！奴婢定不辱命！”
念霜见沐云笙心意已决，不再多言，眼中闪过坚毅。
看着念霜领命而去，沐云笙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棵日渐凋零的梧桐。
她的身影单薄而孤独，却透着一种坚毅的力量。
“外祖父，舅舅，表哥……再等等笙儿。
待我斩尽仇敌，扫清障碍，定当光明正大，重回顾家，承欢膝下。”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满是坚定，“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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