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性情
上午在酒楼，雪浪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此时再见，他方才知晓何谓“仙家气度”，连仙人的脸都不敢多看。
但仙人坐在他对面，却显得舒适坦然。
只见江生取出酒壶，先给雪浪倒了一杯。他把杯子往前推了推，还顺口劝了句酒：
“酒不错，我新酿的，你且尝尝看。”
雪浪当时就呆住了。
他脑中第一个想法是，仙人亲自给我倒酒，这得折损多少功德？
贫僧不会今晚回去，立刻嘎嘣死了吧！
第二个想法是，这仙酒我真的可以喝吗？不会一口下去，直接增寿百年吧！
想到这儿，雪浪难掩激动的心情，也顾不得礼数周不周全，端起酒盏就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他先是一怔，随后微微瞪大眼睛。
好酒！
不愧是仙家清酿！
雪浪虽然是出家人，但他喝过酒，能品出酒水好坏。
这酒刚入口时，清甜绵软，有桃花的香气，隐约能尝到回甘。
但当酒水落肚，一股热量却从小腹中升了起来，让雪浪咳嗽两声，脸色微微发红。
吹着山风，与仙人共饮美酒，雪浪才喝半杯不倒，已有醺醺然之态。
见他放下酒杯，江生又笑着，把一碟菜肴往前推了推：
“来，这道菜我最喜欢。你吃些东西，压压酒气。”
雪浪诚惶诚恐的道谢。
他拿起筷子，心想仙人端上来的下酒菜，莫不是那龙肝凤髓？
但当他看清盘中之物，雪浪却隐隐有些失望了。
因为那只是一道再平常不过的“姜豉”。
所谓姜豉，是把肥猪肉熬成冻，放凉冷却，最后拌上白糖和生姜末。口感细腻顺滑，咸甜适中。
这当然是一道上好的下酒菜，但和雪浪想象中的佳肴相去甚远。
他定定神，伸手想要夹一筷子。
然而下一刻，雪浪一惊。
因为不知何时，方方正正的石桌上，竟出现了一只漂亮的小狐狸。
它似乎很喜欢姜豉的味道，亲手捧了一块，放在嘴边细细品尝。
吃相不但可爱，而且文雅。
但雪浪的身子还是僵住了。他已认了出来，这正是那只口吐人言，把他吓个不轻的“妖狐”。
……或者说，狐仙？
雪浪能看出来，此狐与仙人关系匪浅。
因为小狐狸刚吃完东西，仙人就取出手帕，自然而然，轻轻擦掉小家伙嘴边的油脂。
“狐狸，你莫要贪食肥肉，应当多吃些菜蔬。”
“仙，我不想吃菜。”
“嗯，你听话就好，来，这块苦瓜给你……”
“仙，我，唔唔唔……”
看着咀嚼苦瓜，小脸皱成一团的狐狸，雪浪不禁微笑一下。
一直以来，埋藏在他心里的恐惧，此时也终于消散了。
伴着明月清风，美酒佳肴。
雪浪想起仙人刚才的话，忽然间脱口而出：
“您说您喜欢姜豉……敢问天上的仙人，也能看上凡间菜肴，也会有如凡人一般的七情六欲吗？”
此话一出，雪浪猛的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吓得面色发白。
但紧接着，他听见仙人笑着回答：
“我见众生也欢喜，看山川也动心，为什么不能喜欢凡俗菜肴，为什么没有七情六欲。”
“你当这漫天神佛，十方星宿，全是庙中的泥塑木头，整日只知受人香火吗？”
声音平平淡淡。
然而雪浪听到这番话，脑中轰了一声，仿佛有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他自小研习佛法，学的是世间诸佛高高在上。但今日见了真仙，却原来……却原来……还有仙人是这般想的么？
想着想着，雪浪眼圈一红，身子也不禁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产生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于是雪浪闭了闭眼，整理衣襟，向仙人庄重地行了一礼。
这回，他说的话虽然简短，其中情绪却无比真挚：
“恳请您……许我伴您左右，日夜聆听教诲！”
手里把玩着酒盏，仙人想了想：
“可。”
……
【系统版本已更新】
【若本世界土著愿意承认你的存在，贯彻您的意志。那么他们所创造的志怪传说，也会被影神图收录】
这两条系统提示，是江生把雪浪收入门下的主要原因。
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因素，是雪浪这小子为人不错。
他会武功，又有武器，但哪怕饿到极限了，他都没有动过偷东西的念头，只是跑来涂县领粥。
既然都是自己人了，当晚，江生便将雪浪带回河谷，留他住了一夜。
但是累了一整天，房间也豪华，雪浪这晚却睡得并不舒坦。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方块人，被对方吓得不轻，险些以为是什么品种的妖魔。
最后折腾半宿，他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这些都是来自海外仙岛的仙民。
第二天一早，雪浪顶着黑眼圈，被江生从睡梦中叫醒。
两人径直来到涂县。跟在江生身后，雪浪走着走着，慢慢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他俩越走越偏，最后直接拐进了一条小巷。
雪浪认得这里，【乌鸦巷】，涂县最破烂的地界，只有盗匪和乞丐出没于此。
仙人……不，现在是先生了。
先生为何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
雪浪心中充满疑惑，却不敢多问。
过了许久，两人终于在一间破屋前停下脚步。江生侧身让开，示意雪浪推门。
“你既入我门下，以后便要做事。”江生说，“把这当做考验，倒也无妨。”
考验？
雪浪一凛，态度已严肃许多。他上前一步，谨慎推开门。
门开的刹那，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阳光从门缝照进去，让雪浪看清了屋中的景象。
他心头一跳，幸好早有准备，才能勉强保持镇定。
只见屋里全是女人。
坐着的，躺着的，快要咽气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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