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无声的默契
晨雾像一层薄纱，蒙在枯黄的草原上。狼群还没完全苏醒，成年狼们蜷缩在避风的土坡后假寐，幼崽们挤在母狼身边，发出细碎的梦呓。雷阳却醒得很早，后背被鹰隼抓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昨夜的惊魂未定像根细刺，扎在意识深处。
他侧过头，看见风耳正蜷缩在他腹下，小爪子搭在他的前腿上，呼吸均匀。这只小狼崽的左后腿还是有些肿，睡觉时也微微蜷着，像是怕碰到伤口。雷阳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风耳耷拉的耳朵，对方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
落单的经历像一道分水岭，让某种说不清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改变。以前风耳跟着他，更多是因为雷阳偶尔会把抢到的食物分他一半；而现在，雷阳看着风耳被露水打湿的绒毛，心里竟生出一种“必须护着他”的念头——就像人类世界里，朋友之间无声的约定。
“呜……”风耳突然动了动，小耳朵在他肚皮上蹭了蹭，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声音。
雷阳立刻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移动。不是大型掠食者的沉重步伐，也不是野兔的蹦跳，更像是……蛇在游走。
他想起前几日雪爪咬死的那条毒蛇，三角形的脑袋和吞吐的信子瞬间浮现在脑海。晨雾未散，正是毒蛇活动的时辰，若是被它盯上，睡着的幼崽们怕是要遭殃。
雷阳想提醒周围的成年狼，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低鸣——这种声音太微弱，很容易被当成幼崽的梦呓。他急得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目光扫过熟睡的狼群，突然落在风耳的耳朵上。
这只小狼崽的耳朵，是整个狼群最灵敏的。
他试探着抬起右爪，在风耳耳边的地面上轻轻拍了两下。
“啪、啪。”
声音很轻，几乎被晨露滴落的声音掩盖。但风耳的耳朵猛地抖了一下，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警惕地竖起脑袋，小鼻子快速嗅闻着空气，眼神里没有刚睡醒的迷糊，只有全然的专注。
“有东西靠近。”雷阳用眼神示意风耳，同时再次用爪子轻拍地面，这次是三下。
“啪、啪、啪。”
比刚才稍重些，带着明确的“警示”意味。
风耳立刻明白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微微侧过身，将耳朵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脑袋随着声源的移动缓慢转动。几秒钟后，他对着雷阳低低地呜咽了一声，音调短促而急促——这是他们昨天在迷路时约定的信号，代表“危险正在靠近，距离不远”。
雷阳心里一紧。他压低身体，借着同伴的身体掩护，悄悄探出头。果然，在三十步外的草丛里，一条土黄色的蛇正贴着地面游走，鳞片摩擦草叶的声音被晨雾过滤后，变得极其细微。它的头部微微抬起，吐着分叉的信子，显然是在寻找猎物，方向正是幼崽们聚集的地方。
必须想办法惊动成年狼。
雷阳眼珠一转，故意用尾巴扫了扫旁边一只正在打盹的亚成年狼的后腿。那只狼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没睁眼。
风耳见状，突然对着蛇的方向，发出一声极轻的“嗷呜”。
不是幼崽的嬉闹声，也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模仿成年狼发现猎物时的短促警告。声音不大，却精准地传到了离得最近的雪爪耳中。
母狼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用鼻子轻轻拱了拱身边的另一只母狼，同时目光锁定了蛇所在的草丛。两只成年母狼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像两道灰色的影子，缓缓向草丛包抄过去。
“沙沙——”
蛇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突然加快速度，猛地窜向离它最近的一只幼崽（正是总欺负雷阳的黑石）。
“就是现在！”
雷阳用爪子在地上重重拍了四下，同时对着雪爪的方向低吼一声。这次不再是模糊的呜咽，而是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警告。
风耳几乎和他同时行动，猛地窜到黑石身边，用身体将那只还在迷糊的幼崽撞开。黑石被撞得一个趔趄，刚要发怒，就看见一条蛇头从草丛里窜出，尖牙闪着寒光，离他刚才的位置不过半步。
“嗷！”黑石吓得毛发倒竖，连滚带爬地躲到成年狼身后。
就在此时，雪爪如闪电般扑出，精准地咬住了蛇的七寸。毒蛇剧烈地扭动起来，尾巴狠狠抽打着雪爪的腿，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另一只母狼立刻上前，一口咬碎了蛇的脑袋。
晨雾中，蛇的身体还在抽搐，雪爪却只是甩了甩头上的血，用鼻子蹭了蹭风耳，像是在赞许。
黑石惊魂未定地看着风耳，又看了看雷阳，眼神复杂——他显然没明白刚才发生的事，只知道自己差点成了蛇的早餐，而救了他的，竟是这两个平时被他瞧不起的“废物”。
雷阳没理会黑石的目光，他的注意力落在风耳身上。小狼崽正用爪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前腿，然后抬起头，对着他晃了晃耳朵，喉咙里发出柔和的呜咽，像是在说“搞定了”。
一股暖流突然涌上雷阳的心头。
这是他重生为狼后，第一次不靠本能、不靠母亲的庇护，靠自己和同伴的配合化解了危机。没有人类的语言，没有复杂的计划，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几声短促的呜咽，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异常踏实。
狼群被刚才的动静惊醒，裂齿走到雪爪身边，嗅了嗅死去的毒蛇，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黑石，最终目光落在了雷阳和风耳身上。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却没有之前的鄙夷，只是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对着狼群低吼：“出发。”
迁徙的队伍再次启程。
雷阳跟风耳并排走在队伍中后段，这次没人再故意用尾巴抽他，连黑石都刻意绕开了他们。风耳的小耳朵始终警惕地转动着，时不时用鼻子碰碰雷阳的肩膀，像是在分享他听到的声音。
“左边有几只跳鼠在打洞。”风耳对着左前方的草丛低鸣一声，音调轻快。
雷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丛草在轻微晃动，隐约能看到灰棕色的小身影一闪而过。他用爪子在风耳面前的地上画了个圈——这是他新想的信号，代表“知道了，不用在意”。
风耳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这个新信号，然后轻轻“呜”了一声，算是回应。
走到一片开阔地时，风耳突然停下脚步，耳朵转向后方，身体微微绷紧。他对着雷阳急促地呜咽了两声，同时用爪子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雷阳立刻明白了：“后面有动静？”
他也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只看到茫茫草原，连只飞鸟的影子都没有。但他没有怀疑风耳，这只小狼崽的耳朵从不出错。他想了想，用爪子在地上拍了两下（停下），然后又指向侧面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躲起来）。
风耳立刻点头，跟着雷阳钻进灌木丛。两人刚藏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野的嚎叫——是鬣狗！
至少有七八只，正循着狼群迁徙的痕迹追来。它们的声音里充满了贪婪，显然是盯上了落单的幼崽或老弱病残。
雷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被鬣狗群缠上，就算是成年狼也要费一番功夫，对他们这些幼崽来说更是致命的威胁。
他看向风耳，发现小狼崽正闭着眼睛，耳朵剧烈地抖动着，像是在判断鬣狗群的数量和距离。片刻后，风耳睁开眼，对着雷阳低鸣三声，音调一次比一次低——这是在说“数量不少，正在靠近，但速度不快”。
“我们得告诉狼群。”雷阳急道。
可他们离队伍已经有些距离，直接冲出去喊，只会先被鬣狗发现。他环顾四周，看到灌木丛边缘有几块松动的石头。
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雷阳叼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朝着狼群的方向扔了过去。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格外突兀，前方的狼群立刻停下脚步，成年狼们警惕地回头张望。
“不够。”雷阳心想。他又叼起一块更大的石头，这次故意扔向离鬣狗群较近的地方。石头落地时，还带起一串尘土。
“嗷——”
鬣狗群被惊动了，发出愤怒的嚎叫，速度明显加快。
这下，狼群彻底警觉起来。裂齿站到高地上，目光如炬地看向后方，立刻明白了局势。他对着狼群低吼一声，成年狼们迅速围成一个圈，将幼崽和母狼护在中间，几只身强力壮的公狼则压低身体，对着鬣狗群的方向发出威慑的咆哮。
鬣狗群见狼群已经戒备，犹豫了片刻，最终不甘地停在百米外，对着狼群龇牙咧嘴，却不敢轻易上前。
雷阳和风耳趁机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快速跑回狼群。雪爪看到他们，立刻用身体将他们护在身后，眼神里带着后怕。
“是你们发出的信号？”雪爪用鼻子蹭了蹭雷阳的脑袋，声音里带着惊讶。
雷阳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风耳。小狼崽正仰着头，对着雪爪轻轻呜咽，像是在解释刚才的发现。母狼听完，深深看了雷阳一眼，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母亲对幼崽”的关注，多了几分对“同伴”的认可。
鬣狗群对峙了片刻，见讨不到便宜，终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狼群继续前进，但气氛明显比之前紧张了许多。
雷阳走在风耳身边，突然觉得这只小狼崽的耳朵不再只是“灵敏”，更像是他们之间的一条隐秘的线。风耳能听到他听不到的危险，而他能看懂风耳无法言说的警示。
“你听，前面有水声。”风耳突然停下，耳朵转向前方，对着雷阳欢快地低鸣。
雷阳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但他相信风耳，加快脚步往前走了约半里地，果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潺潺声——是一条隐藏在草丛下的小溪，水流细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凑近了才能听到声音。
成年狼们显然也闻到了水汽，发出兴奋的嚎叫，加快了脚步。
走到溪边时，雷阳看着风耳低头喝水的样子，突然用爪子在他面前的湿泥上拍了两下，然后指向溪水上游。
风耳抬起头，歪了歪脑袋，随即明白了：“你是说，上游的水更干净？”
他对着雷阳点了点头，然后欢快地摇了摇尾巴，率先朝着上游跑去。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下来，在他湿漉漉的皮毛上镀了一层金边，小耳朵随着跑动的节奏轻轻晃动，像两片快乐的叶子。
雷阳跟在后面，看着风耳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人类的思维让他习惯了用“思考”代替“本能”，这在狼群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被视为“发呆”；而风耳的耳朵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危险，却不懂得如何将这些信息转化为有效的行动。
但当他的“思考”遇上风耳的“听力”，当他的“信号”对上风耳的“理解”，某种奇妙的平衡便诞生了。
这不是人类世界里的友情，也不是狼族里单纯的同伴关系，而是一种更特殊的东西——是两个“异类”在残酷的荒原上，为了活下去而形成的、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不需要语言，不需要解释，只需要一个眼神，一次轻拍，一声低鸣，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雷阳低下头，喝了一口清凉的溪水，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他看着水面倒映出的狼影——灰扑扑的皮毛，尖长的嘴巴，还有那双属于人类的、带着思索的眼睛。
或许，做一只狼也没那么糟。
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加班猝死的孤独社畜雷阳了。
他是雷阳，是这荒原上的一只狼，身边还有一只总跟着他、耳朵特别灵的小狼崽。
风耳喝完水，跑回来用头蹭他的脖子，小耳朵上还沾着水珠。他对着雷阳低鸣一声，声音里满是满足。
雷阳用尾巴轻轻扫了扫他的耳朵，算是回应。
远处，裂齿正站在高地上巡视领地，目光扫过他们时，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没有任何表示。但雷阳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里，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轻视。
也许，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用”比“合群”更重要。
而他和风耳的这份默契，或许就是他们在狼群里，最有用的东西。
溪水潺潺流淌，带着清晨的凉意，汇入远方的荒原。雷阳跟风耳并肩站在溪边，看着狼群在不远处休整，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归属感”。
这感觉很淡，却很清晰，像溪水流过心田，留下一片温润的痕迹。
晨雾像一层薄纱，蒙在枯黄的草原上。狼群还没完全苏醒，成年狼们蜷缩在避风的土坡后假寐，幼崽们挤在母狼身边，发出细碎的梦呓。雷阳却醒得很早，后背被鹰隼抓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昨夜的惊魂未定像根细刺，扎在意识深处。
他侧过头，看见风耳正蜷缩在他腹下，小爪子搭在他的前腿上，呼吸均匀。这只小狼崽的左后腿还是有些肿，睡觉时也微微蜷着，像是怕碰到伤口。雷阳用鼻尖轻轻蹭了蹭风耳耷拉的耳朵，对方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
落单的经历像一道分水岭，让某种说不清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改变。以前风耳跟着他，更多是因为雷阳偶尔会把抢到的食物分他一半；而现在，雷阳看着风耳被露水打湿的绒毛，心里竟生出一种“必须护着他”的念头——就像人类世界里，朋友之间无声的约定。
“呜……”风耳突然动了动，小耳朵在他肚皮上蹭了蹭，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声音。
雷阳立刻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移动。不是大型掠食者的沉重步伐，也不是野兔的蹦跳，更像是……蛇在游走。
他想起前几日雪爪咬死的那条毒蛇，三角形的脑袋和吞吐的信子瞬间浮现在脑海。晨雾未散，正是毒蛇活动的时辰，若是被它盯上，睡着的幼崽们怕是要遭殃。
雷阳想提醒周围的成年狼，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呜呜”的低鸣——这种声音太微弱，很容易被当成幼崽的梦呓。他急得用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目光扫过熟睡的狼群，突然落在风耳的耳朵上。
这只小狼崽的耳朵，是整个狼群最灵敏的。
他试探着抬起右爪，在风耳耳边的地面上轻轻拍了两下。
“啪、啪。”
声音很轻，几乎被晨露滴落的声音掩盖。但风耳的耳朵猛地抖了一下，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警惕地竖起脑袋，小鼻子快速嗅闻着空气，眼神里没有刚睡醒的迷糊，只有全然的专注。
“有东西靠近。”雷阳用眼神示意风耳，同时再次用爪子轻拍地面，这次是三下。
“啪、啪、啪。”
比刚才稍重些，带着明确的“警示”意味。
风耳立刻明白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微微侧过身，将耳朵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脑袋随着声源的移动缓慢转动。几秒钟后，他对着雷阳低低地呜咽了一声，音调短促而急促——这是他们昨天在迷路时约定的信号，代表“危险正在靠近，距离不远”。
雷阳心里一紧。他压低身体，借着同伴的身体掩护，悄悄探出头。果然，在三十步外的草丛里，一条土黄色的蛇正贴着地面游走，鳞片摩擦草叶的声音被晨雾过滤后，变得极其细微。它的头部微微抬起，吐着分叉的信子，显然是在寻找猎物，方向正是幼崽们聚集的地方。
必须想办法惊动成年狼。
雷阳眼珠一转，故意用尾巴扫了扫旁边一只正在打盹的亚成年狼的后腿。那只狼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没睁眼。
风耳见状，突然对着蛇的方向，发出一声极轻的“嗷呜”。
不是幼崽的嬉闹声，也不是恐惧的尖叫，而是模仿成年狼发现猎物时的短促警告。声音不大，却精准地传到了离得最近的雪爪耳中。
母狼猛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用鼻子轻轻拱了拱身边的另一只母狼，同时目光锁定了蛇所在的草丛。两只成年母狼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像两道灰色的影子，缓缓向草丛包抄过去。
“沙沙——”
蛇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突然加快速度，猛地窜向离它最近的一只幼崽（正是总欺负雷阳的黑石）。
“就是现在！”
雷阳用爪子在地上重重拍了四下，同时对着雪爪的方向低吼一声。这次不再是模糊的呜咽，而是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警告。
风耳几乎和他同时行动，猛地窜到黑石身边，用身体将那只还在迷糊的幼崽撞开。黑石被撞得一个趔趄，刚要发怒，就看见一条蛇头从草丛里窜出，尖牙闪着寒光，离他刚才的位置不过半步。
“嗷！”黑石吓得毛发倒竖，连滚带爬地躲到成年狼身后。
就在此时，雪爪如闪电般扑出，精准地咬住了蛇的七寸。毒蛇剧烈地扭动起来，尾巴狠狠抽打着雪爪的腿，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另一只母狼立刻上前，一口咬碎了蛇的脑袋。
晨雾中，蛇的身体还在抽搐，雪爪却只是甩了甩头上的血，用鼻子蹭了蹭风耳，像是在赞许。
黑石惊魂未定地看着风耳，又看了看雷阳，眼神复杂——他显然没明白刚才发生的事，只知道自己差点成了蛇的早餐，而救了他的，竟是这两个平时被他瞧不起的“废物”。
雷阳没理会黑石的目光，他的注意力落在风耳身上。小狼崽正用爪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前腿，然后抬起头，对着他晃了晃耳朵，喉咙里发出柔和的呜咽，像是在说“搞定了”。
一股暖流突然涌上雷阳的心头。
这是他重生为狼后，第一次不靠本能、不靠母亲的庇护，靠自己和同伴的配合化解了危机。没有人类的语言，没有复杂的计划，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几声短促的呜咽，却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量。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异常踏实。
狼群被刚才的动静惊醒，裂齿走到雪爪身边，嗅了嗅死去的毒蛇，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黑石，最终目光落在了雷阳和风耳身上。他的眼神依旧冰冷，却没有之前的鄙夷，只是停顿了片刻，便转身对着狼群低吼：“出发。”
迁徙的队伍再次启程。
雷阳跟风耳并排走在队伍中后段，这次没人再故意用尾巴抽他，连黑石都刻意绕开了他们。风耳的小耳朵始终警惕地转动着，时不时用鼻子碰碰雷阳的肩膀，像是在分享他听到的声音。
“左边有几只跳鼠在打洞。”风耳对着左前方的草丛低鸣一声，音调轻快。
雷阳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丛草在轻微晃动，隐约能看到灰棕色的小身影一闪而过。他用爪子在风耳面前的地上画了个圈——这是他新想的信号，代表“知道了，不用在意”。
风耳歪了歪头，似乎在理解这个新信号，然后轻轻“呜”了一声，算是回应。
走到一片开阔地时，风耳突然停下脚步，耳朵转向后方，身体微微绷紧。他对着雷阳急促地呜咽了两声，同时用爪子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雷阳立刻明白了：“后面有动静？”
他也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却只看到茫茫草原，连只飞鸟的影子都没有。但他没有怀疑风耳，这只小狼崽的耳朵从不出错。他想了想，用爪子在地上拍了两下（停下），然后又指向侧面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躲起来）。
风耳立刻点头，跟着雷阳钻进灌木丛。两人刚藏好，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野的嚎叫——是鬣狗！
至少有七八只，正循着狼群迁徙的痕迹追来。它们的声音里充满了贪婪，显然是盯上了落单的幼崽或老弱病残。
雷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被鬣狗群缠上，就算是成年狼也要费一番功夫，对他们这些幼崽来说更是致命的威胁。
他看向风耳，发现小狼崽正闭着眼睛，耳朵剧烈地抖动着，像是在判断鬣狗群的数量和距离。片刻后，风耳睁开眼，对着雷阳低鸣三声，音调一次比一次低——这是在说“数量不少，正在靠近，但速度不快”。
“我们得告诉狼群。”雷阳急道。
可他们离队伍已经有些距离，直接冲出去喊，只会先被鬣狗发现。他环顾四周，看到灌木丛边缘有几块松动的石头。
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雷阳叼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朝着狼群的方向扔了过去。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格外突兀，前方的狼群立刻停下脚步，成年狼们警惕地回头张望。
“不够。”雷阳心想。他又叼起一块更大的石头，这次故意扔向离鬣狗群较近的地方。石头落地时，还带起一串尘土。
“嗷——”
鬣狗群被惊动了，发出愤怒的嚎叫，速度明显加快。
这下，狼群彻底警觉起来。裂齿站到高地上，目光如炬地看向后方，立刻明白了局势。他对着狼群低吼一声，成年狼们迅速围成一个圈，将幼崽和母狼护在中间，几只身强力壮的公狼则压低身体，对着鬣狗群的方向发出威慑的咆哮。
鬣狗群见狼群已经戒备，犹豫了片刻，最终不甘地停在百米外，对着狼群龇牙咧嘴，却不敢轻易上前。
雷阳和风耳趁机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快速跑回狼群。雪爪看到他们，立刻用身体将他们护在身后，眼神里带着后怕。
“是你们发出的信号？”雪爪用鼻子蹭了蹭雷阳的脑袋，声音里带着惊讶。
雷阳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风耳。小狼崽正仰着头，对着雪爪轻轻呜咽，像是在解释刚才的发现。母狼听完，深深看了雷阳一眼，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母亲对幼崽”的关注，多了几分对“同伴”的认可。
鬣狗群对峙了片刻，见讨不到便宜，终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狼群继续前进，但气氛明显比之前紧张了许多。
雷阳走在风耳身边，突然觉得这只小狼崽的耳朵不再只是“灵敏”，更像是他们之间的一条隐秘的线。风耳能听到他听不到的危险，而他能看懂风耳无法言说的警示。
“你听，前面有水声。”风耳突然停下，耳朵转向前方，对着雷阳欢快地低鸣。
雷阳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但他相信风耳，加快脚步往前走了约半里地，果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潺潺声——是一条隐藏在草丛下的小溪，水流细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凑近了才能听到声音。
成年狼们显然也闻到了水汽，发出兴奋的嚎叫，加快了脚步。
走到溪边时，雷阳看着风耳低头喝水的样子，突然用爪子在他面前的湿泥上拍了两下，然后指向溪水上游。
风耳抬起头，歪了歪脑袋，随即明白了：“你是说，上游的水更干净？”
他对着雷阳点了点头，然后欢快地摇了摇尾巴，率先朝着上游跑去。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下来，在他湿漉漉的皮毛上镀了一层金边，小耳朵随着跑动的节奏轻轻晃动，像两片快乐的叶子。
雷阳跟在后面，看着风耳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人类的思维让他习惯了用“思考”代替“本能”，这在狼群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被视为“发呆”；而风耳的耳朵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危险，却不懂得如何将这些信息转化为有效的行动。
但当他的“思考”遇上风耳的“听力”，当他的“信号”对上风耳的“理解”，某种奇妙的平衡便诞生了。
这不是人类世界里的友情，也不是狼族里单纯的同伴关系，而是一种更特殊的东西——是两个“异类”在残酷的荒原上，为了活下去而形成的、独属于他们的默契。
不需要语言，不需要解释，只需要一个眼神，一次轻拍，一声低鸣，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雷阳低下头，喝了一口清凉的溪水，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他看着水面倒映出的狼影——灰扑扑的皮毛，尖长的嘴巴，还有那双属于人类的、带着思索的眼睛。
或许，做一只狼也没那么糟。
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加班猝死的孤独社畜雷阳了。
他是雷阳，是这荒原上的一只狼，身边还有一只总跟着他、耳朵特别灵的小狼崽。
风耳喝完水，跑回来用头蹭他的脖子，小耳朵上还沾着水珠。他对着雷阳低鸣一声，声音里满是满足。
雷阳用尾巴轻轻扫了扫他的耳朵，算是回应。
远处，裂齿正站在高地上巡视领地，目光扫过他们时，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没有任何表示。但雷阳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里，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轻视。
也许，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用”比“合群”更重要。
而他和风耳的这份默契，或许就是他们在狼群里，最有用的东西。
溪水潺潺流淌，带着清晨的凉意，汇入远方的荒原。雷阳跟风耳并肩站在溪边，看着狼群在不远处休整，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归属感”。
这感觉很淡，却很清晰，像溪水流过心田，留下一片温润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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