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绝望孤寂
那一夜,对于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而言,无比漫长。
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得他几乎窒息。
他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金眸,死死盯着山谷入口的方向,每一次夜枭的啼叫、每一次山风吹过石缝的呜咽,都让他心惊肉跳,误以为是阿曦到来的脚步声。
他拼命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小阿曦只是身体不适,或者被家里什么事绊住了,明天,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一定会出现的。
她答应过的,每天都会来。
然而,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驱散山谷中的黑暗,将那座冰冷压抑的五行山重新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时,山谷入口,依旧空无一人。
孙悟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没事……也许……也许是起晚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试图说服自己,“那小丫头最近总是贪睡……再等等……再等等……”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变得刺眼,山谷里的温度也升了起来。
鸟雀开始鸣叫,小兽在山林间穿梭。往常这个时候,阿曦早就该带着她的食盒和笑容,蹦蹦跳跳地出现在这里,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村里的新鲜事,或者逼着他评价新做的点心。
可是今天,没有。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那份越来越沉重的不安。
午时过去了…日头开始西斜…黄昏再次降临…
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孙悟空。他不顾一切地再次挣扎咆哮,震得山石滚落,佛光闪烁,却依旧徒劳无功。
第二天,黎明依旧如期而至。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期待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会伴随着第一缕阳光欢快地跳出来,笑着对他说:“猴哥,我昨日只是睡过头啦!”
然而,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山谷,和越来越刺眼的阳光。
日轮,如同坠着沉重的铅块,一寸寸碾过天际,最终彻底沉入西山墨色的怀抱。
山谷中最后一丝暖意也被呼啸而起的夜风剥夺殆尽,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无边无际的死寂。
孙悟空仰着头,颈项早已僵硬酸麻,那双能洞察九幽的火眼金睛,却执拗地、几乎要望穿一般,死死盯着山谷唯一的入口。
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希冀的光亮,也随着天光的湮灭而彻底熄灭,徒留一片灰烬般的空洞。
又一天。她,没有来。
“……许是……许是村里有事耽搁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擦,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一种徒劳的、试图粘合已然破碎之心的咒语。
“那丫头总是热心……帮东家采药,替西家瞧病……定是……定是忙忘了时辰……”
他努力勾勒着她被邻里乡亲热情挽留的画面,试图用这虚幻的温暖驱散周遭蚀骨的寒意。
然而,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她最后一次离去时,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和强撑的笑容。一股冰冷的恐慌如同毒蛇,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猛地甩头,仿佛要驱散这不祥的念头,锁链因他剧烈的动作而哗啦作响,引来山壁上佛光一阵轻微的闪烁反噬,刺痛了他的神魂。
“不准胡思乱想!”他低声咆哮着,不知是在警告冥冥中的什么,还是在训斥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绪,“她只是,只是累了……对,连日照料俺这破石头,定是累坏了!歇几日,就歇几日……”
他努力说服自己,将所有的担忧与恐惧强行压入心底最深的角落,用一层又一层的“合理”解释来自我麻痹。
然而,那无形的、名为“失去”的阴影,却如同这山谷中弥漫的雾气,无孔不入,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他每一根神经。
日升月落,循环往复。
等待,变成了一种凌迟般的酷刑。每一天的日出,都像是在他心头重新点燃一簇微弱的火苗,而每一天的日落,又毫不留情地用冰冷的现实将其踩灭。
希望与失望反复绞杀,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搅得血肉模糊。
他从最初的焦躁咆哮,变得沉默。一种令人心悸的、死水般的沉默。
他不再数日子,因为每一天都如同前一天的残酷复刻。
棚顶上,她上次换上的野花早已枯萎成灰,被风吹散,只剩下光秃秃的支架,像他裸露的、再无期盼的心。
身下那曾经温暖的皮褥,也吸饱了山谷的阴冷潮气,变得僵硬冰冷,每一次触碰都让他想起那再也无法拥有的温暖。
偶尔有飞鸟掠过山谷,或是一只野兔误入此地,都能让他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望去,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然而,当看清来物之后,那瞬间燃起的光亮又会迅速黯淡下去,沉淀为更深的、近乎绝望的疲惫。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更久?
时间失去了意义。季节在山谷外悄然变换,草木枯荣,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日复一日地望着那个方向,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尽头的石雕,唯有眼底深处那不肯彻底湮灭的、固执的微光,证明着他还在“等待”。
一种可怕的、他拼命抗拒的预感,如同藤蔓般在他心底疯狂滋生——他可能,永远也等不到她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远比五行山的重压更让他窒息。
不!不能是那样!
他猛地闭上眼,几乎是凶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另一个念头,一个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最能让他接受的“结局”:
“是了……定是……定是嫁人了……”
一股尖锐的、陌生的酸楚和胀痛瞬间席卷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忽略那心脏被攥紧般的疼痛,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合理”的解释上。
“她长大了,到了年纪……村里像她那般好的姑娘……提亲的定然踏破了门槛……”他语无伦次地对自己说着,试图用逻辑填补巨大的不安。
“她嫁了个好人家……也许是个书生,也许是个猎户……总之……定然是待她极好的!她随着夫君……远走高飞了……过好日子去了……定是来不及……来不及同俺道别……”
是的,一定是这样。她有了新的生活,幸福美满的生活。这很好。
这比……比其他任何他不敢去想的可能性,都要好上一万倍。
他反复地、近乎偏执地强化着这个念头,仿佛只要坚信这一点,就能掩盖那弥漫在灵魂每一个角落的、冰冷刺骨的失落感,就能假装心口那巨大的空洞并不存在。
他强迫自己去想她凤冠霞帔的模样,去想她相夫教子的安宁,试图用这些虚构的、属于“凡人”的幸福画面来慰藉自己。
然而,那深埋的、属于齐天大圣的直觉却在无声地尖啸,撕扯着他精心构建的脆弱谎言。
但他不敢听,不能听。
他只能更紧地蜷缩起来,将头颅深深埋下,在无人可见的阴影里,一遍遍地、徒劳地告诉自己:
“这样也好……她是凡人……合该……有自己的幸福……”
声音低沉,淹没在呼啸的山风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的颤音。
山中不知岁月,木棚上的野花已经枯萎成黑色的灰烬,木棚也发出腐朽的的声音和味道。
这一日,孙悟空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努力昂起头,金色的眼眸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死死地盯着那个由远及近的身影!
不是土地,不是揭谛,是一个陌生的、扛着木匠工具的男子!
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只剩下更加刺骨的寒意和失落。
不是她……
来的那人是个年轻汉子,面相憨厚,带着些拘谨和畏惧。
他显然是知道此地镇压着何物,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不敢过于靠近,只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以及那个虽然简陋却异常显眼的棚子。
孙悟空心中烦躁,没好气地吼道:“看什么看!哪儿来的凡人?滚开!”
他的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和失望而显得更加沙哑凶戾。
那年轻木匠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放下工具,远远地作揖,声音带着颤抖:“请……请大圣息怒……小……小人是受人所托,前来……前来履行约定的。”
“约定?什么狗屁约定?”悟空皱紧眉头,心中那点莫名的躁动却更加明显。
“是……是三年之约。”木匠连忙解释,“小人的师父,是镇上的木匠,被小神医救过性命。十年前,师父曾受白曦小神医所托,在此为您搭建了这个遮风挡雨的棚子,您还记得不?”
“三年前神医与师父约定,每三年,需来搭建一个新棚子,确保它始终完好。师父年前病故了,临终前再三叮嘱小人,务必记得今年来此履约,不可失信于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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