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海深仇
白曦……三年之约……修缮棚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孙悟空的心上！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时阿曦向他提起此事的郑重。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柔情瞬间冲垮了他的心防，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不安！
为什么是徒弟来？老木匠病故了？那……那小阿曦呢？她为什么自己不来看看着？她最在意这个棚子了！
他猛地抬头，金眸死死盯住那木匠，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和急切：“小阿曦……她为什么自己不来？！她人呢？！她是不是嫁人了！或者搬家了？！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年轻木匠被孙悟空骤然爆发的急切和那股无形的威压吓得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了惊愕和一丝悲伤的神色。
他踌躇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脸上带着不忍，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圣…您…您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快说！”孙悟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股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点！
木匠低下头，声音沉重而悲痛：“神医…她…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三个字，如同三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了孙悟空的头顶！炸得他神魂俱荡，耳畔嗡嗡作响！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三个字在无限回荡，每一个字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将他的心脏凌迟！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然后又猛地扩散开来，充满了极致的难以置信和恐慌。
“…不…在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什么叫…不在了？！她去了哪里？！你说清楚！”
他几乎是嘶吼着问出这句话，还抱着最后一丝可怜的幻想。
年轻木匠被他那副濒临疯狂的模样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硬着头皮，将那个早已在附近乡镇流传甚广、令人唏嘘不已的悲惨故事说了出来：
“一年前，一伙流寇洗劫了靠山屯…全村…全村几乎都被杀了。粮食财物被抢掠一空，妇女都被掳走了，小神医她…她当时也在村里…”
木匠的声音带着哽咽：“后来听说…小神医为了救那些被掳走的妇女…假意顺从，用自己懂医术作掩护，给那些天杀的山匪下了毒。而她…她为了取信那些畜生，自己…自己先喝了那毒汤…”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孙悟空的心上！
全村被屠…被掳走…下毒…自己先喝…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惨烈的一幕：他那柔弱的小阿曦，是如何在绝境中挺身而出，是如何忍着恐惧和伤痛与恶人周旋，是如何决绝地饮下那致命的毒药…
“…后来呢？！”孙悟空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在哀求一个奇迹。
“她…她被救下了对不对？她…她是不是受伤了？躲起来了？！怕我担心，所以才不来看我！”他还在挣扎，还在欺骗自己。
木匠悲痛地摇了摇头，泪水也滑落下来：“听那些逃回来的妇人说…小神医她毒发了，只让她们走，逃走前她们放了火…后来那场大火烧了那山整整一天一夜…什么都烧没了…连尸骨都没找到…”
尸骨…无存…
最后四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孙悟空所有的侥幸和幻想！
“呃啊——！！！”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痛苦到了极致、仿佛源自灵魂最深处破碎的悲鸣，猛地从孙悟空喉咙里爆发出来！那不是咆哮，不是怒吼，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撕心裂肺的哀恸！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金色的眼眸中，再无往日半分桀骜不羁，只剩下无尽的痛苦、绝望和…一片死寂的虚无。
新来的木匠看他久久没有动静，战战兢兢地开始搭建新的棚子。
棚子建完后，他看着宛如一尊石像的孙悟空，出声告辞：“大圣，这棚子已经好了，小人就先走了。此后每三年，小人都会过来，要是小人哪天不在了，会将此事告知徒弟，以全对小神医的承诺。”
木匠走了，山谷又重归于静。
过了许久，许久。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冰冷的雨。
雨水顺着棚顶那有些粗糙、显然不如老木匠手艺精湛的缝隙中滴落下来，一滴，两滴…
正好滴落在孙悟空的脸上，混合着他眼角终于无法抑制、汹涌而出的滚烫泪水，一同滑落。
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他只是那样仰着头，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雨水和滚烫的泪水冲刷着脸庞，仿佛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石雕。
棚子还在，约定还在，可那个会甜甜叫他“猴哥”、会精心为他准备食物、会为他换上新摘野花、会跟着木匠干活确保棚子不漏雨、会不顾一切为他泄露天机、会强撑着病体每日来看望他的小太阳…再也…不会来了…
彻骨的冰冷和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那种痛苦，远比五行山的重压更甚，远比铜汁铁丸灼烧更痛，是一种抽离了所有希望、所有温暖的、彻底的死寂。
突然。
孙悟空那死寂般的眼眸中，猛地迸射出两道令人心悸的、蕴含着滔天仇恨与暴戾的血色金光！
悲痛到了极致，便化作了焚尽一切的仇恨！
如来！天庭！还有那些该死的、蝼蚁般的山匪！是这一切！是这该死的命运！是这冰冷的棋局！夺走了她！
“啊——！！！”他再次发出一声咆哮，这一次，却充满了无尽的血腥和杀意！“俺老孙发誓！！待俺出去后！！定要那些孽障！！血债血偿！！定要这满天神佛！！为她陪葬！！！”
疯狂的恨意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烧，几乎要冲破这五行山的镇压！
但下一刻，另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拽住了他即将彻底沉沦于仇恨的灵魂——
生死簿！对了！生死簿！她是凡人！她的名字一定在生死簿上！只要俺老孙能出去！只要能找到那本破簿子！就能找到她的名字！就能…
就能怎么样？改写生死？逆天而行？
他不知道。
但这几乎是支撑他不至于立刻疯狂、立刻不惜一切自爆元神的唯一念头！
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渺茫的希望……他也要抓住！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忍辱负重地活下去！直到挣脱这座破山的那一天！
出去！报仇！找她的名字！
这三个念头，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狠狠刻入了他的灵魂最深处，取代了往日所有的浮躁与不甘，化作了一种冰冷而坚韧的、近乎偏执的生存意志。
他不再咆哮，不再挣扎，只是缓缓地低下头，将所有的情绪深深埋藏起来，只剩下表面死水般的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是暗流汹涌的血海深仇。
雨，还在下。
但那个会为他操心这一切的小姑娘，再也不会出现了。
孙悟空闭上眼睛，任由雨水和泪水混合着流下。
等待变得更加漫长，也更加…充满了仇恨与渺茫希望交织的、残酷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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