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循循善诱
东海之滨有处唤作“白石滩”的隐秘海湾，这里礁石嶙峋，洞穴幽深，常有精怪藏匿。
阿曦带着哪吒立在水面上，海风拂过，裙袂与混天绫一齐飘动。
“今日要寻的是只海蛇精，”阿曦指尖凝出一幅水图，“它已伤了三名渔民，还掳走渔家女儿作要挟，索要童男童女祭祀。”
哪吒闻言怒目圆睁：“这等恶妖，定要它好看！”乾坤圈已在手中嗡鸣。
阿曦按住他肩膀：“莫急。我先问你，若寻得它，你待如何？”
“自然是一圈打死！”哪吒不假思索。
“若那渔家女儿还在它手中呢？”阿曦轻声问，“若它狗急跳墙，害了人质性命呢？”
哪吒语塞，小脸涨得通红：“那、那该怎么办？”
阿曦微笑：“这便是今日要教你的——除恶务尽，但需智取，不可莽撞。”
她指尖水图变幻，显出海湾地形：“海蛇精巢穴在此处洞穴，有前后两个出口。你从正面叫阵，引它出来相斗。我潜入后洞救人在先。待我得手，你再下重手不迟。”
哪吒眼睛一亮：“声东击西！”
“正是。”阿曦赞许点头，“记住，与它相斗时莫要心急，缠斗即可，不必求胜。待我救出人质，自会给你信号。”
计划已定，二人分头行动。哪吒驾云至前洞，大喝一声：“恶妖出来受死！”
声音虽稚嫩，却蕴着灵力，震得海浪翻涌。
不多时，一条黝黑的海蛇窜出洞来，化作人首蛇身的妖物，嘶声道：“哪来的小娃，敢扰本座清修？”
哪吒按照阿曦所教，并不急于强攻，只将乾坤圈舞得密不透风，与海蛇精周旋。
那海蛇精几番猛攻不得手，渐渐焦躁起来。
与此同时，阿曦已潜入后洞。
龙族本就是海中之主，她悄无声息地游过幽暗水道，很快找到了被缚的渔家女。
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吓得瑟瑟发抖，却不敢哭出声。
阿曦柔声安抚：“莫怕，我是来救你的。”指尖轻划，绳索应声而落。
正要带女孩离开，忽闻前方打斗声渐近。
原来是海蛇精久战不下，欲退回巢穴。
阿曦当机立断，化作龙形，护着女孩冲出后洞。
“哪吒，得手了！”她长吟一声，声震海域。
哪吒闻信号，精神大振：“恶妖，你的死期到了！”
乾坤圈金光大盛，不再是先前缠斗时的温和模样。
海蛇精见人质被救，巢穴被抄，顿时凶性大发，现出原形——一条十丈长的黑鳞海蛇，张口喷出毒雾。
“小心！”阿曦提醒道，同时施法凝出水幕挡住毒雾。
哪吒却是不惧，混天绫一抖，化作漫天霞光裹住蛇身，乾坤圈直击七寸。
但听一声惨嚎，海蛇精重重砸在海面上，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阿曦带着渔家女降落岸边，查看那海蛇精确实毙命，这才对哪吒点头：“做得很好。”
哪吒兴奋地跑过来，却在接近尸体时放缓了脚步。
海蛇精的死状颇为凄惨，那双蛇眼还瞪着，带着不甘与恐惧。
“它...死了。”哪吒轻声道，小脸上没了先前的兴奋，反而有些茫然。
阿曦蹲下身，与他平视：“可是觉得不适？”
哪吒点点头，又摇摇头：“它作恶多端，该死...但看着它这样，心里有点难受。”
阿曦温柔地抚过他的发顶：“这便是慈悲心。诛恶是应当，但不必以杀为乐。你能感到不适，说明心中有善念，这是好事。”
她指向海蛇精的尸体：“它修行不易，却走入邪路，终至灭亡。你当引以为戒——力量越大，越要持心正直，否则必遭反噬。”
哪吒若有所悟，郑重地点了点头。
......
数月下来，阿曦带着哪吒处理了东海沿岸多起妖邪作乱事件。
每遇一桩，她必先查清原委，区别对待：有那迫于生计偶尔偷盗的小妖，便小惩大诫，给条生路；有那以伤人为乐的恶妖，则果断诛灭，绝不姑息。
哪吒在她的教导下，渐渐学会了分辨是非，掌握了分寸。
他依旧血性十足，却不再盲目出手；依旧嫉恶如仇，却懂得了慈悲为怀。
这日处理完一桩蚌精偷珠案后，哪吒坐在礁石上，晃着双腿忽然道：“曦姐姐，其他孩子这时候都在做什么？”
阿曦闻言心中一软。
这些日子来，哪吒随她四处除妖，虽也快活，但终究少了寻常孩童的乐趣。
“想和其他孩子玩吗？”她柔声问。
哪吒低下头，小声道：“想...但他们怕我。”
“若是去远些的地方，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呢？”阿曦微笑。
哪吒眼睛一亮。
三日后，陈塘关千里外的青柳镇来了个青衣女子带着个红衣孩童。
镇子依山傍水，民风淳朴，孩子们常在镇外河边玩耍。
阿曦将哪吒带到河边树林：“去吧，和他们玩去。我就在云上看着你。”
哪吒有些犹豫：“要是、要是他们又不喜欢我怎么办？”“那就回来。”
阿曦拍拍他的肩，“但记住，不要用法术，就做个普通孩子。”
哪吒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向那群正在捉迷藏的孩子。
阿曦则隐去身形，驾云升至半空，一边修炼一边关注下方。
起初，孩子们对这个新来的小伙伴有些戒备。
但哪吒记着阿曦的教导，收敛性子，学着普通孩子的样子玩耍。
不过一会儿，他已融入其中，笑声朗朗。
阿曦在云上看着，唇角含笑。
她分出一缕神识护持，以防万一，但更多的是欣慰——哪吒本该有这样的童年。
玩耍中途，有个孩子不慎落水。
其他孩子惊慌失措时，哪吒几乎本能地要施法相救，却想起阿曦的嘱咐，硬生生忍住，而是找了根长树枝将人拉上岸。
云上的阿曦满意点头。
能克制本能，是为大善。
日落时分，孩子们依依惜别，约定明日再玩。
哪吒跑回树林，小脸红扑扑的，眼中闪着从未有过的光彩。
“曦姐姐！他们邀我明天再来！”他兴奋地说，“我们还约好一起去掏鸟窝——不过我会小心不伤着小鸟的！”
阿曦落地现身：“玩得可开心？”
“开心！”哪吒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就是不用法术，有时候挺别扭的。刚才小二落水，我差点就...”
“但你忍住了，做得很好。”阿曦赞许道，“知道什么时候不能用力量，比知道怎么用力量更重要。”
她带着哪吒往镇外走：“今日你救人的方式就很妥当。既帮了人，又不暴露身份，这才是智慧。”
哪吒若有所悟：“所以有时候，不用法术反而更好？”
“因人因事而异。”阿曦谆谆教导，“治病救人时，法术是善举；炫耀斗狠时，法术便是祸端。关键看发心为何。”
哪吒忽然问：“曦姐姐，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不仅教我法术，还带我玩...”
阿曦停下脚步，望向天边晚霞：“因为我相信，每个人——无论天生如何特别，都值得拥有选择的权利。你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该由别人决定，而该由你自己选择。”
她低头看着哪吒，眼神温柔：“我所能做的，就是让你看到更多的可能，让你知道除了打打杀杀，这世上还有许多值得珍惜的美好。”
哪吒似懂非懂，却郑重地点头：“我喜欢和曦姐姐在一起，也喜欢和镇上的孩子玩。我不想只会打架...”
“那就记住这种感觉。”阿曦轻声道，“记住朋友的笑声，记住帮助他人时的快乐。将来若有人要你只做一把兵器，你便知道那不是唯一的道路。”
回到东海时，月已中天。
阿曦送哪吒至陈塘关外，看他悄悄溜回李府，这才转身欲归东海。
却见月光下立着一人，仙风道骨，正是太乙真人。
“道友留步。”太乙真人开口道，“这些时日，可是你在教导哪吒？”
阿曦心中一凛，面上却从容行礼：“东海敖曦，见过真人。确是我在与三公子结伴游历。”
太乙真人打量她片刻，忽然笑道：“怪不得这小徒近来进境非常，心性也沉稳了许多。原是有高人指点。”
阿曦不卑不亢：“不敢称指点，只是结个善缘。”
“善缘...”太乙真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愿真是善缘。只是提醒道友，天命有定数，莫要逆天而行。”
阿曦迎上他的目光：“真人以为，何为天命？是顺从既定的轨迹，还是走出自己的道路？”
太乙真人微微一怔，旋即大笑：“好个龙女！有趣！有趣！”
笑罢拂袖而去，留下的话却在海风中清晰可闻，“好生教导他吧。或许...这样的变数也不坏。”
阿曦望着真人远去的方向，唇角微扬，看来这位师父，也并非全然固执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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