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愚蠢花痴(51)
元镜赔笑。
她自知理亏,更无意触怒弁君这么个强硬的性子,索性不争是非,只顾认错。
“夫人这是怪我了?”
弁君盯着她不说话。
她笑着跪坐下来拉住弁君的手。
“我就是知道你担心我,才要日日派人去给你送信,叫你安心。这不,我但凡抽得开身,都立马疾趋而来,侍奉夫人左右。”
弁君冷哼一声。
“杏君等人都在,我缺你一个?”
元镜:“不缺我,我也只能腆着脸赖在此处了。”
弁君打量着她,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元镜暗自松了一口气。
弁君抽回手,拿扇子不轻不重地在元镜胸口敲打了一下,质问道:“这些日子忙什么呢?可别是忙到了旁人家中去吧?”
元镜吓得心中一跳。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敢将式部丞君的实情告诉弁君的缘故。本来她心中是问心无愧的。但一来弁君不是可容人的性格,无论怎么说说出来都是一个疙瘩,还不如隐瞒下去就此了过;二来,她当日救治式部丞君借的是左大弁府上的名头。她自己不是不知道这事办得不地道,但她也还是这么做了。
万般种种,都不宜对弁君直言。
元镜从来没有处于这种境地过。莫名的愧疚和无奈让她这几天来对许多人撒了许多谎。她从前是不会撒这种她自己都觉得心虚的谎言的,但现在她不知怎么一抬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被这种谎言围住了,而且还必须肩负着越来越多的谎言走下去。
这让她感觉有点疲惫。
只不过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元镜抛却了心底的想法,只推说自己新官上任,种种忙碌。不信的话随弁君自己去宫中打听。
这话倒没错,元镜确实因交接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弁君听了,心下信了六七分。
但她只要一抬头,看见穿着崭新官服熠熠挺拔跪坐在面前的元镜,只要看到她那张年轻含笑的脸庞,只要看到她那种温润柔和的目光,一种叫人恨不得把心肝脾肺揪出来的不安和恐慌就缠绕住了弁君。
她想到,左大弁也是这样的性子,俊美潇洒,才华横溢,温柔体贴,千般万般地好。但又如何呢?他转头到了别的女子家里,对那人也是如此的好。
好像他的好是无穷无尽的,是绝不会归属于一人的,是对任何一个可怜可爱的女子都忍不住动恻隐之心,都愿意将那种好分出去一部分的。
无论美丑,无论身份,全无规律。只要那么一瞬间巧合般的心软,就能够把心分出去。
可是她呢?
弁君心底逐渐烧起一股无名之火,眼中迸射出恨意。
她日日担忧,夜夜担忧,时时担忧!她只有那么一颗心,把放在她这里的那颗心分出去,她得到的就不完整了!
她得到的就变成了别人剩下的。就像她饿的时候要把刚好够自己吃饱的一碗饭硬生生分出去一半,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享用大餐一样。
这怎么能不叫她抓狂呢?
弁君渐渐靠近元镜,由下至上抚上她的脸颊。
元镜茫然地看着她。
弁君问:“你可是真心待我?”
元镜一怔。
弁君:“说话!你是真心待我不是?”
元镜骤然感到了一阵荒唐。
她的理智能够让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重要、很值得认真回答的问题。但十分奇怪的是,现在她的真实感受却在告诉她,她并不是很在意真心与否。
什么是真心呢?她要将弁君时时刻刻挂记在心上吗?她要堂堂正正娶了弁君吗?她要无时无刻不向弁君示爱、无时无刻不向她报告自己在外面做什么才行吗?
要多么浓烈的感情才是“真心”呢?元镜忙于公务,还要安排式部丞君的衣食住行,宫里宫外来回奔波。纷杂的事务占满了她的脑子,她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好觉了。真心实在是她无暇思考的事情了。
她勾出一抹笑,回答:“我的真心,请夫人考验就是了。”
说完,她却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因为这样的错位而格外难受。
弁君盯着她的眼睛,她并不躲闪。
半晌,弁君终于低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元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弁君:“给你留的好团茶还没动。你今日若再不来,就要煎给那庭前的鸟儿喝了。”
元镜一笑。
茶饼珍贵,世间少有。少侍君是煎茶的好手。
她跪坐廊下,将茶饼磨成碎粉,混以调料。煎茶时,庭中葳蕤水汽混合着浓茶香飘入屋中,令人神清气爽。
元镜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正在煎茶的少侍君的亭亭侧影。
弁君也看了过去,随即喊道:“元敬。”
“嗯?”
元镜无所觉地应道。
弁君想了想,笑道:“没什么,见你出汗了,想是热了吧?杏君,去再开一扇格子窗。”
元镜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她第二日日出之时悄悄起身出门。所有侍女都陆陆续续起身忙碌,偏只有少侍君一个不见人影时,她才觉出不对劲。
一种猜测在她心中成型。
她忙拦住杏君,问她:“少侍君呢?怎么今日不见?”
杏君今日却意外地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她冷笑一声甩开元镜。
“天可怜见的!那蠢笨的东西,早就因为你被夫人赶走了。真难为你还能记得起她问一问。”
元镜大吃一惊。
“怎会如此!”
杏君白了她一眼就要离开。
元镜赶紧拦住她,又问道:“她去哪里了?是去别家侍奉吗?可有别的营生?”
杏君气得胸膛起伏。
她见元镜样子还算诚恳,甩开袖子闷声说:“……哪有什么别的营生呢?已经回了她母亲家,正托人找别的地方呢!她是个痴心人,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你。你若还有良心,就去看看她,也不枉她对你一片可怜的痴情。”
元镜却皱起眉头。
杏君横眉一凝,“怎么?你不愿?”
元镜没说话。
杏君瞬间怒了,狠狠推了她一把才大步离开。
元镜却只能自己无奈地看着天边渐出的日头叹了口气。
她怎么能去看那少侍君呢?她若对自己无意还好,可正是因为她对自己的一片痴情,才叫元镜脚步踌躇,不敢越雷池。更何况,少侍君此番遭难就是因自己行为不慎的缘故,惹了弁君吃醋。她再去看少侍君,叫弁君知道了,情况只会更糟。
元镜苦闷地揉揉额头。
怪也,怪也。
怎么会这样?
她感到了一种恐慌,一种好像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再受自己掌控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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