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乔·路易斯
维克托·李的右手缠着冰袋,指关节处隐隐透出暗红色的瘀痕。
这是昨天小克里琴科对维克托的唯一伤害——最后一记右手重直拳得反作用力让指骨裂开。
现在,他坐在发布会前台,面前摆满了各式录音设备,闪光灯不时刺痛他浮肿的眼眶。
“维克托,你如何评价昨晚的比赛?”
一个瑞典记者用英语问道。
当着欧洲人怎么去说?
维克托清了清沙哑的喉咙:“克里琴科是个伟大的奥运冠军,他坚持到了极限。我很荣幸能与这样的拳击手交手。”
这是标准答案,维克托在心里对自己说。
拳击是一场表演,赛前可以极尽挑衅之能事,赛后则必须展现风度。
但他敏锐地注意到,长桌另一端坐着的是大克里琴科。
“请问小克里琴科先生为何缺席?”
又一位记者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大克里琴科接过话筒,面无表情:“维塔利有些不适,医生建议他休息。”
维克托瞥见大克里琴科的手指在桌下微微颤抖,这个细节被他捕捉到了。
多年的拳台经验告诉他,事情绝非“有些不适”这么简单。
发布会进行到一半,维克托凑近身旁的经纪人低声问:“弗兰基米尔真的没事吗?我最后一拳可能比我们想的要重。”
经纪人耸耸肩,“他们只说需要休息,没给具体细节。”
休息时间,维克托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拦住了大克里琴科。
“维塔利,说实话,弗拉基米尔到底怎么了?”
维克托直直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藏着不愿透露的担忧。
大克里琴科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脑震荡,中度;额头的骨头碎了,医生说他需要静养至少三个月,短期内不能进行任何训练。”
维克托感到有些后悔。
在拳击世界里,脑震荡从来不是小事,它可能终结一个拳手的职业生涯,甚至影响往后的人生。
“我很抱歉,”
维克托真诚地说,“我从没想过要这样结束比赛。”
大克里琴科出人意料地拍了拍维克托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弗兰基米尔和我都知道这项运动的风险。你打得干净利落,是更好的拳手赢了。”
回到发布会,维克托拿起话筒,面向全场记者:“我想借此机会,向克里琴科家族表达我的敬意和歉意。拳击是项残酷的运动,但我们彼此尊重。我祝愿小克里琴科早日康复,他会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拳手之一。”
大克里琴科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当被问及是否考虑二番战时,他摇摇头:“目前我们只关心弗兰基米尔的健康。维克托证明了自己是更好的拳手,我们接受这个结果。”
会场内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克里琴科兄弟向来以好战和不屈著称,如此干脆地承认失败实属罕见,可能是真的打不过。
发布会进行到尾声时,会场后方突然一阵骚动。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在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记者们纷纷转头,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声。
“乔·路易斯!是乔·路易斯!”
三十八岁的乔·路易斯虽然已不复巅峰时期的体型,但依然保持着拳手的身姿。
作为十五年前重量级的标志性人物,即使半退休状态,他的出现依然能引起轰动。
大克里琴科立即起身迎接,两人拥抱致意。
大多数人都以为路易斯是来支持同胞的——尽管他早已加入美国籍,但与乌克兰拳击界始终保持着良好关系。
维克托也站起身,准备迎接这位传奇人物。
但路易斯却径直走向他,伸出右手。
“精彩的比赛,维克托。”
路易斯的声音低沉有力,“你让我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这是我的荣幸,路易斯先生。什么风把您吹到哥本哈根来了?”
大克里琴科的话让路易斯嘴角扬起一丝微笑:“维克托的邀请。”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话筒都转向了两人。
路易斯不等邀请,自顾自拿起主讲台的话筒:“我看了昨晚的比赛,看到了一个真正冠军的素质。维克托,你已经卫冕九次WBA金腰带,是时候来一场真正载入史册的比赛了。”
洛厄尔在一边笑着,麦克斯已经知道了维克托团队的把戏。
路易斯继续说道:“我认为,重量级历史上缺少一场对决,一场能够定义时代的比赛。所以我来了,带着一份提议。”
他打了个手势,助手立即递上一份文件。
“1988年5月21日,伦敦温布利体育馆。维克托·李对阵乔·路易斯。你的第十次卫冕战。”
会场哗然。
记者们几乎疯狂地按动快门,闪光灯连成一片白光。
维克托看着路易斯,装作难以置信的表情,又看看自己的经纪人——也是装的。
乔·路易斯已经两年没有参加正式比赛,最近三场表演赛也表现平平。
选择他作为卫冕战对手,但拳击界不会认为这是在刷战绩。
路易斯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千五百万美元出场费,加上百分之四十的付费点播分成。”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乔·路易斯已经老了,过气了。但相信我,全世界都会想知道,是老狮王厉害,还是新狮王更强。”
路易斯站在主讲台前,已经摆好姿势供媒体拍照。
大克里琴科站在一旁,表情复杂——既有对同胞的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维克托思考片刻,走向主讲台:“伦敦见,路易斯先生。”
两人握手的那一刻,仿佛整个拳击界的重心都发生了偏移。
记者们已经开始构思头条标题——《传奇与新星的碰撞》《路易斯最后一战?》《维克托的豪赌》。
签约仪式在酒店宴会厅举行。
路易斯的团队准备了夸张的舞台效果——拳台被缩小复制,上面摆放着两张桌子和两份合同。
维克托注意到,尽管场面浮夸,路易斯的手在签字时却异常稳定。
“你不觉得这有点冒险吗?”
维克托在签字间隙低声问路易斯,“你已经很久没有参加正式比赛了。”
路易斯回以神秘的微笑:“我有我的理由。有些比赛不是为了金腰带,而是为了美金。”
这句话让维克托感到一丝不安。
老将们的最后之战往往充满不可预测性,他们要么已经过了巅峰期,要么藏着出人意料的战术。
签字结束,两人举起金腰带合影。
维克托的WBA重量级金腰带给路易斯时,老将眼中闪过一瞬的渴望,仿佛沉睡的斗志被重新点燃。
“五月见,年轻人。”
路易斯紧紧握住维克托的手,“别小看我,我会准备好一切的。”
“我从不小看任何对手,特别是你这样的传奇。”
当晚,拳击界已经炸开了锅。
ESPN紧急加播特别节目分析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赛;
《拳台》杂志的记者们四处打探内幕消息;
博彩公司迅速开出赔率,维克托被看好1赔4领先。
同时,批评声也不绝于耳。
许多人认为这是场不公平的比赛,利用老将的名气赚钱;
也有人质疑路易斯的状态是否还能应付世界级赛事;
更有医疗专家公开担忧路易斯的健康状况。
维克托刷着这些新闻,心情很高兴。
经纪人洛厄尔兴奋地计算着潜在收入:“听着,即使有负面声音,那也是关注度!付费点播数字可能会破纪录。”
“我不想以这种方式被记住,”
维克托摇头,“像是利用老将的虚荣心赚钱的投机者。”
“那就在比赛中给予他足够的尊重,但别忘了赢下比赛。这才是对传奇最好的致敬。”
维克托哈哈大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这本身就是赌注。
合同签了,新闻发布会开了,现在全世界都在期待这场对决。
······
哥本哈根的黄昏来得特别早。
下午四点,天空已经染上橙紫色。
维克托站在新港运河旁,看着彩色房子亮起温暖的灯光。
他需要暂时远离拳击,远离那些商业算计和期待目光。
前任经纪人和维克托在新港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麦克斯·布莱克看起来比记忆中更加生动——卷发随意扎在脑后,眼睛里有种混合了智慧和幽默的光芒。
她穿着厚厚的羊毛外套,围巾随意地绕在脖子上。
“所以,拳王先生,你在傍晚约我,是不是想要来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
麦克斯点了一杯热巧克力,加上双倍奶油。
维克托眉毛抖了抖。
“我是你总公司的老板,多少尊敬一下。”
“是啊,董·····事····长····从破产姐妹到企业高管,这剧情连好莱坞都不敢这么编。”
麦克斯做了个鬼脸:“可是哥本哈根太冷了,我不习惯在这里,而且你现在应该算是潜规则,小心我们全女协会对你重拳出击!”
“哈哈哈!”
维克托脑袋似乎被点亮,然后发出走走的邀请。
他们沿着运河散步,维克托讲述了刚刚签约的比赛,麦克斯则描述着如何将一家小蛋糕店发展成跨国企业的糕点部门。
“最疯狂的是,”
麦克斯说,“我其实对管理一窍不通。我只是知道什么味道好,什么不好。幸运的是,卡洛琳是个真正懂管理。”
维克托注意到,每当谈到糕点时,麦克斯的眼睛就会特别亮。
她对手工巧克力温度控制的了解,不亚于他对拳击组合拳的研究——比他在之前谈论拳击的时候还要亮。
“你为什么对甜点这么热衷?”
维克托好奇地问。
麦克斯的表情暗淡了一瞬,随即又亮起来:“甜点不会让你失望。只要你尊重配方,控制好温度,它就会回报你。人生中不是所有事都这样,我可能没遇到过。”
他们走进一家米其林推荐的餐厅,维克托提前包下了整个露台。
哥本哈根的夜景在脚下展开,远处还能看到蒂沃利公园的灯光。
“说实话,我关注了你很久,”
维克托切着烤鸭胸肉,状似随意地说,“从你成为我的经纪人不久开始,那个时候你最吸引人的还是两颗炸弹,后来是一颗被俗世包裹的纯洁的心。”
麦克斯差点呛到:“等等,你说什么?”
“我出身芝加哥南区,你知道的,芝加哥本身就名声在外,而南区在芝加哥更是佼佼者,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经历的,但能够像你这样保持初心的,我从未见到。”
维克托看着麦克斯:“你很特别。”
麦克斯放下刀叉,表情复杂:“维克托,最开始还单纯一些。”
晚餐后,他们沿着斯特勒格步行街散步。
北欧的夜风寒冷刺骨,维克托体贴地将自己的大衣披在麦克斯肩上。
“你为什么要在纽约隐姓埋名?”
维克托终于问出困扰他已久的问题,“我找了你很久,但却没有结果,为此还浪费了不少美金。”
当然,密歇根湖底也睡着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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