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入

卢一蒿紧紧攥着拳头，叹了口气说道：“瞒着他们是我不对，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只能祈祷妻儿能平安无事。”

“祈祷有何用？”朗月重重叩了叩石桌，提醒道：“话已经说到这了，烦请你赶紧和白娘子说清楚，如今后山的金矿，都不知道被人拿去和几波人议价了。”

“我……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卢一蒿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她点了点头也随即起身，看了一眼卢一蒿，又望了望花园里的白君宜，暗暗叹了一声，优柔寡断注定成患。素日里他掌管事务也没见得如此，怎的这么大一件事情，还掂量不清。

二人出了亭子，各是一脸沉重。

适才西山还是灿灿夕阳，渐渐吹起一阵凉风，不多时便聚来厚重的阴云，眨眼间把剩下的几缕金光也给吞噬掉了，天边的缇霞仿佛被墨晕染。

朗月微微欠身，远远地朝白君宜夫妇告辞，此事不由得她来开口，不好再多说什么。

晚风微凉，她拢了拢衣袖，又伸出手在空中搓了搓，微微蹙眉。

文镜和释玉见朗月出来，急忙迎上去，满脸关切：“情况如何了？”

“先走吧，快下雨了，”朗月叹了口气。

空气中潮湿的土腥味四处蔓延，文镜抽了抽鼻子，“果真是要下雨。”

朗月边走边将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还是由他自己去跟白娘子解释吧。如果到头来真是他白家自己人干的，他们的家事，我们也不好掺和。”

释玉点了点头，无奈道：“再说那贺家，恐怕也只有白家出来质问，才肯说实话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等了。”

文镜嘀咕道：“卢一蒿说的话，就能完全听信了吗？”

确实，虽然把话都说开了，但朗月心里却还是悬着，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脚下一顿，回头望了望花园，这么些时间，怎么还没见他们要出来的样子。

三人交换了眼神，鬼头鬼脑地又折返了回去。若是换她来说这件事，必定直截了当地说了，但瞧卢一蒿的样子，未必。

“磨磨唧唧的，他要是现在说不出口，我们得逼他一把，”朗月三人猫着腰又悄悄退回花园，鬼鬼祟祟地扒在花丛后。

只见花园里忙成一片，那边的花匠忙着把盆栽转移进花棚里，这边的厮役给挪不动植株的披上雨布。

视线滑过人群，却见那边的卢一蒿，却还在不紧不慢地捡地上的花枝，时不时与白君宜闲说两句，完全没有在讨论事情的样子。

朗月气得直跺脚，忍不住低声抱怨道：“话正热乎着，还不赶忙把事给说了，他这是想拖到什么时候。这个卢一蒿真是的，要是不敢说，明日我非得找机会捅出去，管他们什么金矿不金矿的，白老家主枉死，绝对一个都不能放过。”

大雨下了一夜，直至天亮才渐弱。临近晌午，天依然是阴沉沉的。

远处的山被细雨薄雾笼罩，如若那画上的一笔重一笔轻，几笔就把群山勾勒出来了。

雨丝细密，轻轻落在油纸伞上，伞下之人身穿圆领长袍，干净利落，提着衣摆快步经过青石板小道，脚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一袭月白色身影匆匆在花园门前经过，忽而脚下一顿，又折回来。只见园内的廊亭下，一个清丽的身影倚靠在美人靠上，独自望着园子里的雨景。

朗月踮起脚，眯着眼睛细看，可不就是钱乐川嘛，她那身影，似要与这天作的阴郁融为一体。

“什么情况？”她喃喃着整了整衣领，又拍了拍衣袖上的水珠，转而绕进花园，径直朝亭子走去。

钱乐川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到是朗月，随即起身相迎：“阿月，你这是要上哪去？”

朗月将伞靠在柱子旁，快步走到钱乐川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园中雨景。

雨丝落在池塘中，激起一圈圈涟漪，几尾锦鲤在水中游得欢快，丝毫不受这阴雨天气的影响，反倒是她的脸上一片乌云。

“闷得慌，出来随便走走，”朗月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与她说白家的事，想想还是算了，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怎么一个人在这发什么呆呢？你的女使扶光哪去了，怎么也没跟来。”

钱乐川挤出一抹笑，微微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雨景很美，有些出神罢了。”

“美则美矣，但你穿得如此单薄，当心寒湿侵体，”朗月见她不愿透露，便不再多问，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怎么不见你兄长，雨天闲着没事，不如一会儿把他叫出来打叶子牌，杀杀我大师兄。”

钱乐川微微一愣，道：“多谢，但他从不喜这些。”

“太正经了，”朗月耸耸肩，一本正经说道：“你就跟他说，这游戏他想赢还没这么简单呢，他要读牌、读数，还要读心，没点经验还未必赢得过我呢。”

钱乐川见她手舞足蹈，忍不住失笑一声，忽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些他都不差，只是无心玩乐，眼下他一脑门子官司，许是很难把他叫出来了。”

她闻言微微蹙眉，难不成又是与白家金矿有关？不禁试探道：“发生什么了？你也是因为此事在这忧心吗？若有帮得上的地方，尽管同我们说。”

钱乐川望着她的脸，无奈苦笑道：“多谢，可是能帮得上的人，都已经走了。”

见朗月不解，又说道：“我爹早年身患顽疾，是白老家主和卢郎君的师父把病给治好的。但因为常年拖着病体操劳，伤了根本，现在还得用药，一年半载便让人来灵岭调整方子。如今他们都走了，无人敢妄动原本的药方。”

朗月点了点头，随即又歪着脑袋问道：“卢一……卢郎君也不敢吗？”

“他？”钱乐川沉默了须臾，突然冷笑一声，“这等麻烦，跑还不及，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揽下？一点没学到他师父的，简直是无医无德。”她双眉紧蹙，面露愠色。

朗月心中一惊，她就算是昨日因为卢一蒿的优柔寡断心怀成见，也不至于会产生如此恶劣的看法。

这仿佛在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她凝视着钱乐川，问道：“乐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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