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画像

崔捕头又翻了一页，顿时眉头舒展开来，说道：“好一个‘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在这样香艳的诗文背面情不禁画像，可想而知这屋里原有多少。”

听完他一番分析，朗月只觉得胸口憋闷，三人混乱的关系逐渐清晰，但总不痛快。凶手何至于因几幅爱慕画像就把人残害了，这归到底，净是些痴人与疯子的感情纠葛。

不多时，捕快把满墙的书都草草翻了一遍，不止一处，其中在数十册的《文选》里，就发现了大小共有五处，画上之人时而河边浆洗，时而端坐梳妆，又或提笔写画。

朗月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不像赵三想象出来的，更像是他亲眼瞧见的。

她脱口而出：“登徒子。”

那边的释玉刚忙完，见朗月和崔捕头正交谈，快步走上前，问道：“有什么发现？”

没等崔捕头说话，朗月抢先一步开口，咬牙切齿道：“这个赵三，很可能一直在窥视王二娘。”

释玉闻言眉头微皱，沉吟片刻，点头道：“那就解释得通了。跪姿、鞭刑、挖其双眼，都是以示惩戒。至于双手……”

“王二娘也好读诗文，正巧赵三就是干这个的，他妒忌生恨，”朗月接过话。

崔捕头摸着胡茬，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朗月对崔捕头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走吧，带我们去找王二娘身边的人问话，看看有没有线索。”

城西的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小捕快在前带路，崔捕头领着几个人穿过人群，径直走进一家铺子。

“流霞锦裳，”朗月仰头，念着门头匾额。

这间成衣铺从外看门面不大，但里面却颇为宽敞，架子上挂满了各样式的裙衫，墙上展示出许多布样，在同一块料子上，绣着不同的绣样和镶边。

朗月伸手轻轻拨动样衣上的珍珠串，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她语调高昂拉长声音：“娘子好眼光，我们这……”她余光倏地往朗月身后一瞥，笑脸凝滞。

说话的中年妇人便是这家的王掌柜，见崔捕头又带人来，脸色霎时一转，带着几分恭敬和不安：“捕爷，还是为了王二娘的事来的？”

崔捕头头顶乌云，一看便知有事，他语气沉稳：“正是，借一步说话。”

王掌柜对店里伙计使了个眼色，警告不要多话，然后将几人往屋后带了下去。

后堂里，几个娘子各在桌前忙活，手中针线飞舞，裁布刀干净利落划过，忽然一滞。

见掌柜带着官差进来，几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面面相觑，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和紧张。王掌柜招招手，示意她们先出去。

几个娘子放下手中的活，鱼贯而出，却不走远，而是挤在门外，时不时探头往里张望，窃窃私语。

朗月见状，带着笑意上前，礼貌地说道：“几位娘子，烦请走远些，莫要耽误了官差办案。”

几个娘子闻言，尴尬地退开几步，但她们只是再站得稍远些，依旧低声交谈着。尤其是之中穿得最素净的一位娘子，嘴里不止，视线也不曾离开过后堂一刻。

堂内，掌柜寻了个空荡荡的桌子坐下，拭了拭眼底，语气中带着几分悲伤：“桂菊是个好姑娘，当初就是看中她脾气好，干活也细致，才把她从乡下带上来的。多省心的孩子，若不是你们昨夜找我，打死我也想到会出这种事来。”

崔捕头沉声问道：“她近几日有什么异常？”

王掌柜摇头：“近几日倒没什么异常。反倒是两个月前，她突然变得很开朗，像是有什么好事，但怎么问她都不说。后来过了一阵子，又回到平平淡淡的样子了。”

朗月插话道：“她平时和什么人来往多？喜欢做什么？”

掌柜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摇头道：“这我倒不清楚。她平日里话不多，干活时也很专注，很少与人闲聊。”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对了，我给你叫个人来问问。”说罢，她快步走到门口，朝外喊道：“橘珍！杨橘珍！”

不一会儿，王掌柜拉进来一人，正是方才那个穿得素净的娘子。

她看起来比王二娘小不了两岁，眉眼讨喜，但此时她脸上已收了方才探头探脑的好奇，反而带着几分恐惧。

王掌柜拽着她的手，对崔捕头说道：“这是橘珍，她与王二娘平日里走得近，总是一起搭活，干完活也时常一起走。你们问她吧。”

橘珍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崔捕头见状，语气放缓了些：“杨娘子是吗？莫要紧张，我们只是想问问王二娘平日的一些事。”

她声音细如蚊蚋：“她真的出事了吗？”她抬起眼，忐忑地看着崔捕头，下巴微微颤抖。

“是，”崔捕头只能无奈点头。

听到答案后，橘珍抬起的头又底下去了，浑身开始不听使唤地发抖。她一身素白，仿佛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只是还带着一丝侥幸。

朗月走上前轻抚她的肩膀，语气温和：“橘珍娘子，二娘这些日可有何特别之处？平日她喜欢去哪？”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低声道：“桂菊她……平日里喜欢读诗文，偶尔也会写几句，我不懂这些。但她不嫌我，也会带我去些诗会。”

“还有什么地方，你们常去的？”

“除了诗会，我们也常一同游街、踏青、上香祈福、逛瓦子……她也会来我家吃饭……”说着说着，一阵悲痛翻涌，哽咽不止。

朗月与释玉对视一眼，递上干净的帕子。继续问道：“你可曾留意，她有无挂念之人？……我是说那种男女之间的。”

她的啜泣声蓦地停顿，抽咽说道：“她……好像有，但是没与我说，我只是发现她的诗变得绵软许多。”

崔捕头追问道：“这就是你们掌柜说的，两个月前开心了一阵子的原因吗？你可知对方是什么人？”

橘珍摇了摇头，“发现这事有快一年了，她只说还未定，等合适时再同我说。”她顿了顿又说道，“我总感觉她要走，要去很远的地方。”

“此话怎讲？”

“她两月前找我打听房牙。”

崔捕头用力抓了抓胡茬子，然后让书吏记录下橘珍说的这几个地方，又问道：“她可曾提过赵三这个人？”

橘珍闻言，眨了眨眼睛，看着崔捕头不解道：“赵三？你说的可是是街上摆弄字画的那个？当初我们铺子挂牌设匾就是他来拟的字，没听过，也没见他们有什么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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