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戏社

朗月正说着就要回头去盯死那人，怎料说话间，人就退场了。

看不到人，她心里猛地一紧，立即站上前，把文镜和释玉往身后揽，警惕地环顾四下，低声道：“他没注意到我们吧？”

“没有，我偷偷看着呢。”文镜从她身后冒出两个眼睛。

顺着伎人退场的方向望去，释玉低声对朗月道：“那伎人行迹可疑，不如潜到后台一探究竟。”

朗月目光一闪，正有此意，点头道：“此计可行。”

正要行动，忽然瞧见文镜抱着一堆东西，腾出只手都费劲。朗月见状便安排道：“文镜，我俩去去就回，不如你在外边等我们吧，拿这些东西，免得受累。”

文镜手里颠了颠，眉头一挑，将琐碎的包袱一股脑儿推给释玉，笑道：“那可不行，戏台前后的门道你们可不比我。你若不带我，反倒误事。”

“既如此，我留在外头，若你们一时半刻出不来，我便去寻瓦子里巡视的捕快，以防不测。”释玉拍拍他的肩膀，接过杂物，没有回绝，只嘱咐两句小心。

后台之内，灯火昏暗，人影绰绰。朗月与文镜猫着脑袋，贴着墙根尽量不惹人注意。

这戏社看着虽老，但总觉得人员变动频繁，连各班子的划分的区域都不明显。不仅如此，类别也甚多，曲艺杂技，样样皆有，甚至还有两只猴子在笼中吱哇乱叫。

一通下来，这里更像是由十里八乡的伎人凑成的，谁有空谁来演。

“这些班子杂乱无章，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文镜走在前头，微微抬眼四下扫视。

正行间，忽听得身后一声低喝：“让开！”

二人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人单手托着十几个白瓷碗，步履稳健，目光如电。那人见朗月与文镜形迹可疑，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哪个班子的？怎的来这么早？”

文镜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随口答道：“我们是唱梨园的，今日来得早些，怕误了时辰。”

那人闻言，眉头蹙起，上下打量文镜的身段，迟疑道：“你们不是和拐角那戏社的《王魁》撞上了吗，给调到后面唱《吕蒙正》了，怎的，没接到信？”

“诶呀！”文镜故作恍然，拍了拍额头，“忙昏了头，没注意到这事。多谢提醒。”

他又顺着话头问道：“那前面的隔壁戏结束了？人上哪了，恰好有些事要请教他一二。”

那人抬了抬下巴，又道：“邱介？他刚下来，许是到后面去了。想跟他学的倒不少，你们若要寻他，往后头走便是。”

文镜连连道谢，目送那人离去。朗月低声道：“快走快走，别给他反应过来了。”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杂乱的通道往后去，戏箱和杂物随意堆放，所经之处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走到尽头，就见靠墙处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桌前坐了四五个人，却没见到方才那个青衣的身影。

朗月躲在戏箱后，把几人挨个扫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一身粗布短褐的汉子身上。

他袖子高高撸起，正大口啃着馒头，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被他猛嗦一口发出闹人的声响。

动作粗犷，和周围乌糟的环境融为一体，要不是腰间还扣着那玉佩，单看这侧身的身影，谁能把他和台上那位联系起来。

“是他吧？”文镜站在她身后，眉头紧锁，小声谨慎地问道。

朗月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那伎人裸露的手臂上——三道鲜红的抓痕清晰可见，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划过。她低声嘀咕道：“这身板，难怪能能连杀两人。”

她侧过头，轻声对文镜说：“要不，上去看看？”

文镜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太危险了，这人手上沾了血，要是恼凶成怒，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朗月沉默片刻，手指在文镜的手心上轻轻画了个山的轮廓，低声问道：“你看得清那玉佩上的图案吗？”

文镜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但距离太远，玉佩也不过拇指大小。他摇了摇头：“太小了，看不清。”

顿了顿，他又说：“但我可以近些看。”

朗月却伸手拦住他：“你不是担心他识得我们吗？怎还敢上去？”

文镜没有回答，目光瞥向一旁的妆台，上面堆满了各色粉彩和胭脂。他抬了抬下巴，低声说道：“抹上粉彩就认不出来了。”

不等朗月回应，文镜已经快步走到妆台前，抓起一把粉彩草草抹在脸上。一回头，他的脸白得像个刚下的鹅蛋，眉眼也被粉彩遮掩得模糊不清。

他向朗月重重点了一下头，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大步走到那邱介面前。

邱介察觉身旁挤来一人，正要抬头，忽然一道白影赫然出现在眼前，吓得他浑身肌肉倏地绷紧，一把捏死了手里的馒头。

猛地看到一张白得吓人的脸，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怒喝道：“哪里来的鬼东西！吓死老子了！”

文镜被他这一吼，心里也有些发虚，但面上依旧强装镇定。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声音刻意压低：“请问您可是邱郎君？久闻大名，小弟是来讨教伎法的，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说话间，顺势瞥了一眼他腰间的玉佩，还没看清又被邱介衣摆挡住。

邱介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十分不悦。他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哪来的，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料到他要骂人，但劈头盖脸一顿，文镜也是被他吓得一愣，脸上火辣辣的，但依旧强忍着怒气。他佯装委屈道：“怪我无礼，竟然空手来的，但能遇到郎君属实不易。”

邱介气犹未息，竟大手一挥想赶走文镜。岂料文镜脚下一晃，偏过身子躲掉这了一击，但却又像没站稳似的，故意向他身上扑去。

“哎呀！”文镜顺势一把扯掉那玉佩。

他察觉腰间被拽了一把，急忙向腰间探去，摸不到玉佩，顿时怒火中烧，抬脚就要踹向文镜。

朗月眼见形势危急，随手翻出个髯口带上，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拽住文镜的衣襟，猛地一扯向后拖进安全距离。

“还给他，”朗月从文镜手中拿过玉佩，立马抛向邱介，又同时低声对文镜道：“足够了，他越是暴躁，越证明内心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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