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迂阔

“你谁啊！”

“我是你祖宗！”

朗月甩了砚台，直接赤手空拳上阵，挥动间带起呼呼风声，拳拳到肉，似要将对方的骨头砸碎。

“快住手！”崔捕头嘴里喊着，可手里却只是空空拦了拦，没真想阻止，反而故意让她多砸了几拳，好让那俩人吃点苦头。

一个还没站起来，另一个又被打趴下，败得连连求饶。

“好了好了，别给打死了，”崔捕头低声说道。

朗月朝那两人啐了一口，然后装作被制服的样子，任由迟迟赶来的捕快将她拉开。

崔捕头横扫一棍，压在那人肩膀上，高声道：“来人，把这些造谣生事的，通通带回县衙！”他抬手一扬，这两人便被捕快架起，连滚带爬地带下去了。

待那两人走远，崔捕头才松开朗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人打了，气也消了，有些事我们也弄清楚了。”

“若不是你在，我定用那砚台砸得他们脑袋开瓢，”朗月松开拳头又捏紧，在他面前挥了挥，“也就是说，那俩畜生把信口胡诌的话，卖给了瓦子里的说书人？”

文镜轻轻蹙眉，接过话：“如此看来，邱介应该是在瓦子听到了那些流言，这才和王二娘生了嫌隙。”

“邱介，就是你们发现的那个？与我说说，”崔捕头边说着，边领着他们往县衙方向回去。

释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身量差不多的我们今日见了不少，但这人，给人的感觉最不舒服。这人平日脾性尚可，今日却格外易惊易怒，而且看起来很是疲倦。”

“也不知道他是为何，把两人关系弄得如此见不得人，”朗月抓起文镜的手，要给崔捕头看看手里的印子，“那个玉佩上雕着一朵菊花，你命人找出王二娘的账簿，好好比较一番。”

可手一摊开，空空无影。

那印子本就是文镜把玉攥在手里，使劲压出来的，那淡淡的油印，更是早就擦没影了。

朗月又不甘心地搓了搓他的手心，嘟囔着：“怎么没了，没事，玉还在他身上，肯定……”

忽然，话音戛然而止，朗月猛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连眼睛都忘了眨，僵僵和街那头站着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对视上。那人面色阴沉，眼神如刀般横扫众人。

“阿爹？”朗月讪讪笑了两声，回过头让崔捕头先走。她见状心知不好，可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谁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亲爹想打就打。

朗犇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怒道：“你在做什么？嫌还不够乱是吗！”他声音极大，纷杂的街上瞬间熄了火，引得旁人驻足围观，连馆子里都有人探出头来。

“我……”朗月还想解释，却被朗犇打断，死死拉着她一路拽回客栈。

二楼的厢房里，猛地传出“咚”的一声。

朗月一脚踹翻屋里的凳子，嚷嚷道：“我要出去！”

“混账！老实呆着，”朗犇脚尖一挑，把滚了两圈的圆凳立了起来，“赶紧收了东西，今夜就走。”他铁青着脸，转身摔门离去。

朗月“哎”了一声，话还没说完，明明事情就差临门一脚，怎能作罢，浑身难受得就像被塞了一口夹生的米饭，极不痛快。

门外叮叮当当，朗犇临走还不忘把门给锁上，她狠狠一踹，震得从脚底麻到胸口。

听到脚步声走远，她又立马摸向窗户。可这窗扇，被客栈用硬物特意卡牢，仅留了个勉强脑袋通过的大小。

伸手出去够了够，无法，正当要抬脚时，门外传来一阵沉沉的敲门声。

她气还没消，大声道：“谁啊！”

“是我，”阿翁轻咳了两声。

开了门，听到的也是大差不差的话，朗月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阿翁看了看还未开始收拾的行李，叹了口气，并没有责怪她，只是坐在床边轻声道：“阿月，你爹并非你想的那般，他就是担心你出事。”

“担心我出事？他那是怪我多管闲事罢了，他的商途，他的利益，生怕被我给害了。”她叉着腰，在阿翁面前踱过来踱过去，嘴里嘟嘟囔囔。

阿翁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倒也没错。”

她两手一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吧，你的儿子你最清楚了，什么能比这些重要。”

“那是因为他头上顶着整个峰回谷，”阿翁一把按下她的手，“他这样管你，还不是怕你和你姑母一样，管了不该管的事，白白丢了性命。”

朗月一听这话，丈二和尚上摸不着头，歪着脑袋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姑母不是难产离世的吗？”

“是难产不错，”他顿了顿，话到嘴边又不得不说，扯着朗月坐下。

“你姑母当时已有将近五月的身孕，本就坐胎不稳，还得分出心来替那混账打理事务。贺家一箩筐的杂事，都说了，交给旁人处理便好。她偏不，哪曾想，抓内贼的过程中竟动了胎气。”

朗月闻言，情不禁摸了摸胸前的玉坠，一时喉咙被噎着一般，愣愣道：“这事你们从未提起。”

“提它做甚，”阿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满是无奈，“事情已成定局，不过是徒增伤感。”

她叹了一声，又倏地直起身板，咒骂道：“他贺家本就是大染缸，要怪就怪那克妻的，竟让姑母遭受此罪。”

搭在她肩上的手还没撤下，猛地又添一掌，“我要说的是这事吗？你当自己是平白生得这么好事的，你，你阿爹，你姑母，一脉都是接了你祖母，我要管你们管到入土啊？”

朗月咬着嘴唇默默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抬头直视阿翁的眼睛，“可是阿翁，不平则鸣，有义必伸，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啊。”

“案子，自有官府的去办，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可是，就差一点，那凶手就在我眼前走过。”

阿翁指着对面厢房的方向，极有耐心地说道：“可别忘了，你还带着两个小的，真出了事，你又如何跟释玉的阿翁交代？”

朗月耸耸肩，拍着胸脯说道：“您可别小瞧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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