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梦境

东岳庙前的空地上，一座如万丈高的烧花塔拔地而起。一圈火把，一圈人，圈圈层层环绕着它。

“呼”的一声，刹那间火焰腾空而起，犹如一条火龙直冲云霄，天地亮如白昼。火舌贪婪地吞噬着木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火星四溅。

随着篝火点燃，大圈小圈也开始随着节奏转动，齐声唱起听不懂的歌谣。

“已经开始了！”朗月兴奋地拉着朗犇就要往前挤。

朗犇不自在地在原地挣了挣手，“你们去吧，一把年纪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

她随手指了人群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翁，说道：“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快跑起来。”说罢，便拉着他们往人群里钻。

尽管身边的人彼此互不相识，但只要伸出手便能融入其中，人越来越多，圈子不断扩大。

在火光映照下，东岳庙会的气氛达到了顶峰，歌声高亢，舞步愈发欢快。

“明早便要走了吗？”朗月一边跳着，一边回头看向朗犇。

朗犇点了点头，“该赶路了。”

聚散匆匆，眼前的烧花塔开始坍塌缩小，火光渐暗，夜空慢慢恢复到原来的颜色，人群纷纷褪去。

在回客栈的路上，又遇到了一队熟悉的缁衣捕快，是崔捕头身边的小捕快。那边正忙着维持秩序，看到朗月他们走来，便停下脚步，远远开始招手。

“邱介的案件进展如何？”朗月四处张望，却一时间寻不到崔捕头。

小捕快托着略显疲惫的声音回答道：“许知县连夜亲自审案子，现在已经基本明了。”

“那就好，”朗月微微松了口气，小声嘀咕，“还挺麻利的。”

小捕快一听这话，撇过脸，忍不住嘟囔两句：“可不是嘛，有侍从官在，他哪敢放松。”

她不了解许知县，不便追问太多，只是顺着他讪讪干笑了两声。又四下看了两眼，问道：“怎么不见你们头儿？”明日便要走了，有缘相识一场，想当面辞行。

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小捕快的神情有些犹豫，便问道，“怎么了？”

小捕快紧拧着眉头，一脸愁苦，摇着脑袋说道：“头儿要走了。”

“什么？”朗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万分不解，“案子不是破了吗？怎么还得走？”

“并非被赶，是头儿自己有了去意，”小捕快急忙摆手，担心她误解崔捕头办事不力，忙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其实，头儿一直对知县大人的行事作风心存不满，平日里无所作为，和稀泥，一旦上头来了人，便四处找事做，全然不顾手下人手头上有没有事，都得先陪他做戏。”

朗月闻言一时语塞，尸位素餐的官，往时从别处也听来不少，尤其是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界，又加上他一把年纪，一心只想着能囫囵个的致仕归乡。

她脸上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片刻后，问道：“他不是燕亭县的人吗？他要去哪？”

小捕快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这我没敢问，只知道头儿的家原本也不在这，他早年间在北边打仗。说是家没了，后来便与家在这的同袍一道南下，这才来到了这儿。”

朗月闻言心道可惜，又听到明彰在后头催促，便说道：“既如此，我一时半会也见不着他，有劳你帮传个话，我们明日一早便要离开燕亭县了，此番别离，万事顺遂。”

小捕快点头应允，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定会转达。”

翌日。

天刚蒙蒙亮，一行车马便离开了燕亭县，车轮碾过城外的砂石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释玉掀起车帘，一束晨光溜了进来，施施然跑到了朗月的脸上。

她迷迷瞪瞪地伸手遮了遮眼睛，“让我再睡会儿，”话音倏地又蔫了过去，又顺势靠在文镜的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双眼，自己正惬意地窝在几个大包袱中，人是醒了，可没有一点要动弹的意思。

她静静听着文镜和释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突然冷不丁坐起身，开口道：“我刚才做了个梦。”

释玉侧过头，却见她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禁好奇道：“梦见了什么？”

朗月抱着脑袋回想片刻，方才闪过的梦境，与昨夜的近乎相同，可又更具体，但现在怎么也抓不住梦中的关键。只能摇头道：“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但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文镜轻笑一声，打趣道：“怕不是这段时间太紧张了。”

朗月却皱紧眉头，心中隐隐不安，因为这确实不是头回出现，第一次是梦到，是在祈灵禅院的洞穴里。

每每梦中大雾散去，都会回到峰回谷的一处屋子，那女子呜咽着，还总是不适地恶心干呕，甚至她还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她想不起来，软软地又摊了回去。

忽然，一股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没错，是这个味道，梦里的味道！

她猛地坐起，环顾四周，在身下的包袱里来回嗅了嗅，那味道似曾相识，却又难以言喻。终于，在一个包袱里翻出一身衣裙。

是朗惢姑母那套雪青色衣裙，它裙带上淡淡的丁香花香依旧清晰可辨。

朗月手里轻轻抓着裙带，瞬间思绪翻腾，梦里那呜咽的女子，竟然是姑母。可是，为何会梦到这样的憔悴狼狈的样子。

梦里的场景一次比一次真切，仿佛真实存在过，姑母就在眼前，那哀伤的眼神，无助的声音一次次出现，大梦初醒，如同一寸寸在割朗月的肉。

她顿时心口一紧，脑袋嗡鸣，不自觉隔着衣衫摸了摸玉坠。

“切记收好，莫与他人。”朗月脱口而出。

文镜不解地看着她，问道：“什么？”

她顿了顿，掏出胸前的玉坠，神情凝重：“姑母生前与我说过，要藏好此玉。”

“什么？”文镜凑上前，摸了摸朗月的额头，没有发热，“什么时候说的？怎么没听你提起。”

朗月楞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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