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死士
死士咽了气，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福泽园的护卫此刻才迟迟赶到。
上来皆是一声不吭，熟练地抖开麻布，三两下便把尸首裹好，手脚比帮人收尸的师傅还麻利。
眼前这景象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哪怕虎杖板着个脸，在手下面前装腔作势，朗月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尸体如何处理？”
虎杖仍是一副臭脸，抱着双臂，头也不回的跟上护卫队伍，只丢下一句：“莫要多嘴。”
果真是惜字如金，往日同人拌嘴的劲上哪去了？
但他也不赶人，任由朗月跟着。
深深的夜色笼罩，家家熟睡，静得能听见从哪家传出汉子的鼾声。唯有一驾破木板车的车毂子还在吱哇乱叫，格外刺耳。
朗月跟在虎杖身旁，鬼头鬼脑地四下张望，比他们还担心被发现。
一具尸体而已，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用板车运送。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这车属实多余，三两个人扛回去岂不省事？”
虎杖却像没听见一般，径自前行，好似还又加快了脚步。
见他不理会，心中更觉蹊跷，突然心中一动。他不说话，老徐的信也含糊不清，难不成舒重华真出事了？
随即试探问道：“这人，不会是要暗杀你们郎君吧？”
话音刚落，虎杖身形微微一顿，似被她说中一般，眉眼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朗月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应，猛地提起一口气，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想要追问个究竟。
就在触到手臂的那一刻，却是摸到了金属硬物。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冲上来，瞳孔骤缩。虎杖向她射出袖箭的记忆历历在目，后怕之意涌上心头。
她怔怔松开了手，清了清嗓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虎杖沉默片刻，沉声缓缓开口：“前几日，这车拉了三具。”
三具尸体，三个死士？
“他，他没事吧？”朗月微微张着嘴，一时忘了收回下巴。
虎杖瞥了她一眼，语气毫无起伏：“无碍。”
这反映，不像是无事后的平静，倒像是习惯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朗月没耐心问出个子午卯酉来，便也不再多言。
诺大的福泽园，门前只挂了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
吴管家一早就站在门口等着，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远远听见车声，赶忙往屋里叫人。
顷刻间，又跑出一个老翁来。
吴管家眯着眼，瞧见队伍好像多出了个人，先是一愣，又看看老徐，两人认出朗月后虽是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事多如山压，吴管家也不见外，只是微微拱手，算是和她打了个招呼，转头就招呼护卫将尸体往园中抬。
老徐倒是抽出一嘴，问道：“阿月怎么也来了？”
“释玉也在吗？”朗月扫过他神色如常，却隐隐透着几分疲惫的脸。不禁嘀咕，大半夜的，连这把老骨头都找来了，事还不小。
老徐解释道：“释玉也是刚到，这会儿正和大人在书房后勘验其他的尸体。”
她点了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虎杖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她忙张望着问道：“怪了，你们可看到虎杖了？”
吴管家闻声愣了一下，随即回过头叫住她，道：“他多半是先去找郎君了，不必理会他。这里有我守着，你也随他们朝书房去吧。”
书房后面的小院中，七、八个灯笼和烛台围成一圈，将院子照得亮堂。
朗月远远便看到释玉正站在尸体旁，她换了一身利索的短衫和裙裤，动作熟练地脱掉死者的外衣。
一旁则是静静掌灯的虎杖，朗月鄙夷地撇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向舒重华。
“你怎么来了？”舒重华率先开口，目光掠过虎杖，见虎杖摇头，又轻叹一声，“并非什么要紧事，人都处理干净了。”嘴上如此，但他望着地上横陈的尸体，脸上掩盖不住忧虑与愤懑。
见此情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不解道：“这还不要紧？是谁要杀你啊。”
舒重华抬眼看向她，无奈地敛了敛神情，说道：“杀我倒还痛快，来人要杀的是我母亲。”
朗月心中一震，脱口而出：“林夫人？怎么会是林夫人？她没事吧？”
“无事，早已让人护着了。”
“那便好……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找的也该是你啊。”话一出口，也觉自己言语有些不妥，忙又讪讪补上一句，“我不是咒你哈。”
舒重华微微摇头，伸手指向地上那几具尸体，沉声道：“这三个是五天前的，冲着我和母亲来。今夜这个，就直接找上了她。”
顺着他的手，目光在尸体上扫过，只见他们皆无致命外伤，口角隐隐留着凝固的血渍，通体紫黑，触目惊心。
朗月收了目光，咽下一口口水，问道：“是人皮鼓案的幕后主使，对吗？”
他点点头，冷哼一声，“我答应你的，定要查个明白，但线索屡屡中断……可商贾哪有这本事，事到如今，不得不指向东京城了。”
“大官？”
“其实想想也很简单，朝廷冗官，人多米少，有多少人求财求权，就有多少利益可图谋。”
朗月扫了一眼尸体，“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是你在背后调查？要不怎么只派这些个人。”
舒重华道：“我只把案子递了上去，再三番奏疏，他们只知是我捅了篓子。现在，便是不想让我安然回京。本就任职期限将至，若遇上丁忧，便可被耽误三五年。”
正欲细问，却见老徐从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大人，刚才那具也一样，深目高鼻，浓眉大耳，是受雇的胡人死士，用的也是弯刀。”
弯刀？这两字如同一道惊雷炸开。朗月猛地抬头看向舒重华，两眼圆睁：“是不是杀死周戊的刀？你知不知道，那个凶手竟然跑到灵岭去了，还被我爹撞上。”
她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刀的尺寸，又指了指自己的右眼，“那人被我大师兄用竹节硬鞭，抽烂了一只眼，若还能活，定是个瞎的。”
舒重华听到这话，神色复杂地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这里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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