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证物

那男子答不上话来，但又使不上劲，额角青筋直跳，只能将满腔愤懑化作污糟的骂声，不堪入耳。

皂隶反应迅速，立即将她二人分隔开来。

“肃静！”堂上知府大人听得愈发恼怒，随即拍案而起，倏地看向被告杨家姨母。

只见杨氏面容苍白，嘴唇微微颤抖，止不住地摇头，抽噎着低声道：“你又是哪里出来的？”

知府大人厉声问道：“被告，你与这二人可曾相识？”

“不曾。”

“你可想清楚了，人证物证俱在，案件脉络清晰，你且拿不出有力证据，今日过堂，就算你矢口否认也于事无补。”

这边骂声刚停，那边又传来反诘。

朗月闻言倏地回头，见她一副装作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蓦地心口一堵。

无奈得眉心拧作一团，歪着脑袋气急反笑：“你失心疯啊？我好心相帮，你竟还在负隅顽抗，看看这场面，快醒醒吧你，当心做了替死鬼！”

趁杨氏还没说出让案情更为混乱的话之前，朗月火速抢先回话：“大人，她二人各执一词，却是各怀鬼胎，真假难辨，不可全信。”

知府大人一甩宽袖，扶着案桌缓缓坐下，沉声道：“听你口音，并非我江陵人？”

“是，我同家人走水路归家，从潼州途经贵地，恰巧碰上此案，不，不单是碰上，在这暴雨前，我也曾上过那艘船。”

“你？”知府大人的屁股还没坐稳，倏地又站起身，扭头怒视一旁的判官，似在责问此人此事为何没出现在卷宗里。

他的手指用力戳在卷宗上，咬着牙齿对朗月问道：“你为何上船？”

“此案其中牵涉的一人，与我相识，实难袖手旁观，”朗月顿了顿，摆了摆手，“这先放一边。”

旋即抬手指向杨夫人，继续说道：“事情经过她全清楚，不知为何不曾对官府言明，若是瞒下了我，陈活又哪里去了？”

说罢，她猛地甩头看向杨氏，提高音量，几乎是吼出来：“我说，陈活在哪儿！”

与此同时，一道惨白的闪电降下，惊得杨夫人脸上一颤。

须臾，黑云沉沉，天地更暗了几分，穹隆巨响也随之而来，震得满城屋舍嗡嗡。

巷弄深处的某处檐角，被天雷一震，忽然松了毫厘，倾盆的雨水冲刷屋脊，碎瓦不堪重负，裹着雨水直坠。

它不偏不倚，恰好砸在了一张仰天的脸上。

这一下可不轻，但那人始终保持着僵硬的仰卧姿态，任凭雨水和瓦砾在脸上、身上鞭打，就直楞楞躺在那，像一只灭了的白蜡，愈发苍白浮肿。

虽是午后，天却被黑云遮盖，皂隶忙增添灯火。

烛台往前移了一寸，知府大人的指尖从卷宗上快速划过，忽而抬起头，对朗月问道：“你所指的陈活，可是三日前衙门前拉着原告闹事的陈活？”

卷宗里关于陈活的记录，除了那次与席氏的争执外，并无延伸。

官府正式受状后，陈活曾被传唤来过一回，他坚称席氏故意隐瞒王晔及他义弟的消息，并未提及其他。

包括前后多名干连人的证词和供词，也只能够看出，他仅和席氏有所牵扯。

朗月点头致礼，答道：“正是，此人与我一同登的船，也同见这位杨家姨母，但大人似并不知情。这，便是她其中的一处谎。”

她食指在空中一晃，又添中指：“这第二处，便是方才仆役所呈之物。”

正想请判官再取出那印信时，知府大人却忽地轻咳一声打断：“此案情复杂尚有疑点，即刻驳回重审。”

一外乡人能够在重要港口来去自如，已是疏防之辱，何况她还敢堂而皇之地跳出来，在公堂之上直接挑错。

正厅门外听狱的百姓，在皂隶的水火棍下陆续离场，他们静得出奇，静得压抑。这叫那一众乌纱帽下的脑袋，更有得乱了。

“大人，大人！”朗月见知府就要起身退堂，立马像被火燎似的往堂上冲。

这案子驳回重审，指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且不说钱家的船还能停几个时辰，就这眼前暂无音讯的陈活，已然是要把她急得跳脚了。

她死死按住拦在身前的水火棍，喊道：“大人，害王小娘子的就是她们二人！关键证据，就在眼前！”

释玉见眼下并未依策而行，立马疾步上前，倏地跪地：“民女是仵作，恳请大人准我仔细一查。”

她高声请示，朗月也顺势偏开两步。

这时，正收回卷宗的推官抬了抬视线，手里忽然顿住，而后快步跟上知府大人，低声道：“大人，那像是前两日我找仵作核对证物时，遇上的帮工。”

知府大人脚下不停，只斜了一眼，在那小娘子身上匆匆一扫。他并未轻信，转头给师爷点了一个眼色。

师爷意会，停下脚步辨认后，应道：“确有此事。”

那夜天渐亮，钱家的人手撤离后，消息自然散开。

比杨夫人和陈活脚步更快的，是码头的巡检司，一听动静便火速找到涉事船行，要求上船临检。

释玉承了朗月的忙，混在行人的帮工里。

这些行人多是有经验的相关人士，临时传来协助仵作。或是屠户裁缝，或是术士店伙计等等，通些骨骼脉络，刀针走向，识人看面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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