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法消散的执念
天亮了。
尹骄余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窗外朦胧的晨光，映入古朴家具之中，像渡了一层薄金。
若非少了热闹，多了森冷，尹骄余都辨认不出这里究竟是什么时候的汤家老宅。
自己如今又是谁。
“你终于醒了。”
尹骄余坐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杨睿站在光影下，见她醒来，急忙过来扶。闻续引却是被阴暗笼罩着，看不清神色。
“林湘姨呢？”
“消散了。”
“消散？她的执念消失了？”
闻续引摇摇头。
“你有没有想过，林湘姨的执念到底是什么？”闻续引轻声道，“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每份执念都能消失。”
林湘姨的执念……
尹骄余抬眼，扫视着整个汤家。
她神情恍惚，一时间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林湘姨，她想说那村庄，重男轻女，不把女人当人看……她想说汤家人的愚昧成见，想说谣言四起而源头荒唐……种种事件，像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是林湘姨的执念，可能又远远不止这些。
毕竟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走吧。”闻续引轻拍身上的尘土，“我又了解到一个新知识了。”
如果鬼的执念无法消散，那么在它苦命挣扎一段时间后，会无力地死去。
是作为“鬼”，再死一次。
而不是执念消散后进入轮回。
揣着对全世界的执念，却只能任由自己一个干枯的躯体被困在一隅。
……
天边的云被暮色点燃，絮絮飘在咖啡厅的正上方，似是在偷听几个人的谈话。
“现在，我们可以和缠着你的那位交涉一下了。”闻续引指尖敲击着杯沿，“在你醒之前，我们谈过这件事了，他很愿意配合我们。
杨睿点点头：“尹姐姐，我很乐意帮你解决这个麻烦，也……很想再见一见自己的母亲。”
尹骄余微微一笑：“谢谢你啊小睿，那我也积极配合，我们在哪里和汤欣交涉呢？”
“杨家别墅。”闻续引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凌晨四点左右，是一天中阴气最旺盛的时候，到时候鬼会显形，我们一起去和它谈一谈。”
尹骄余掐紧手心，扯出一个笑来：“好。”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和鬼打交道了。
“这次我去找我的雇主，我们四个一起去。”
杨睿突然发声：“闻哥，你的雇主，是哪位简女士吗，是我爸的……”
“嗯。”
少年的面色不太好看。
“有什么恩怨矛盾，事后你们再自行解决。”闻续引说，“鬼的阴晴不定和惹怒它的后果，你们也都已经领受过了，这次交涉一定要谨慎。”
杨睿别开头，半晌，他说：“好。”
恰是春日乍到，凌晨四点的天色已经微微透亮了。别墅的大门没有锁，透开一道缝隙，似乎在无声地邀请几人进去。
闻续引的雇主是个漂亮的女人，只是不堪折磨，面庞凹陷，看起来病恹恹的。杨睿只看了她一眼就别开的视线，攥紧拳头，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尹骄余一直有和共事之人友好打招呼的习惯，见到简女士时，她先扬起一个笑容：“姐姐你好。”
但简女士没心情理睬，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尹骄余，只是催促闻续引开门：“快点解决吧，受不了了，我都已经在梦里见过它的样子了，现在没什么好害怕的。”
闻续引还没伸手，杨睿倒是毫不犹豫地把门推开了。
哪怕有鬼，这里也毕竟是他的家。
“嘎吱”一声响在黑暗里回荡开来。
几个人抬脚走进别墅，闻续引说：“其他时候还好，凌晨四点时切不可开灯，不可有亮光，否则我们都见不到它。”
杨睿默默收回想去开灯的手。
尹骄余走在最后，上次被林湘姨吓到的事让她心有余悸。犹豫了一下，她伸出手想去拽前面闻续引的衣角。
衣角在她指尖拂了一下，像一尾抓不到的鱼。这群人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害怕，步履都是又快又大。黑暗里，连人影边缘都是模糊不清的，走着走着，前面的几个人竟然就这样消失在她眼前。
黑暗中，一时只剩尹骄余一人。
尹骄余冷汗直冒，总觉得四周都有阴风在往她身上吹。她不敢出声呼唤，也不敢用手机，只能一边往前走，一边用手摩挲着。头顶传来细微的摩挲声，不知道是闻续引他们上了楼，还是……
尹骄余努力回忆着别墅的布局，想要寻找去楼上的方向。
头顶的声音霎时消失了，不知从何处来的凉气拂到她面庞上。
不是先前那种模糊阴风，是真真切切的。
尹骄余的指尖微微一顿。
枯槁的细丝触感传来，随着她的触碰滑落到她手心。
一个散发女人的身影正站在她面前，像是突然飘过来的。
尹骄余浑身都僵住了。
她想要后退，想要跑。可人就是那样奇怪，越是这种时刻，她的双腿越像是被死死钉在地上，怎么动都动不了。
“尹姐姐？”
微弱但清脆的少年声从耳朵里传进神经线时，尹骄余这才如梦初醒。
眼前的确有身影，却不止散发女人的身影。
还有青年的，少年的，简女士拢拢头发，小声抱怨道：“拽我头发做什么？”
原来是他们。
尹骄余松了一口气。
“走吧，上楼。”闻续引说，“杨睿，你直接带我们去你妈妈的房间里。”
“好。”
弯弯的月挂在天上，泄入的光笔直地照到二楼的栏杆处。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正靠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相框。她一边看，一边发出丝丝的声音，好像是在怀念，又好像是在叹息。
相框里，是一家三口飞扬的笑脸。
见一行人上来，她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对着照片不断呢喃着：“背叛，误杀，复仇，我们……复仇……”
杨睿拽了拽闻续引，闻续引点头示意他出声。
于是少年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唤道：“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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