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顺
杜浔来的时候是下午，两个男人从实验室安防问题，谈到合伙计划，最后绕回到大学生活。
就在杜浔感叹许墨白记性太好，甚至连他没有印象的糗事都能说道时，门外响起了门铃。
杜浔立刻说：“我回避一下，你去开门吧。”
许墨白循声看去，却没有起身的动作，突然，他嗤笑一下，“绝对是那邻居——她上午来过，说想再看看许玥兰的旧书旧物，我搪塞说着急出门，她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你说黎念？那个招来一大批警察，参与北城区枪械案的女孩？”
“对。”
“她看着很礼貌，但却是擅长惹是生非。”
杜浔回想起昨天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那位神态冷漠的熟客，带着她女儿“黎念”，在等候区和茶，说是她的车后轮胎有问题。
见许墨白终于要往玄关去，杜浔也起身回避。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就是一个高中生。我们藏了这么多年，连调查部门都没有发觉，她又能掀起什么浪花？”杜浔抚摸着外套上的褶痕，“老许，说心里话，你这次不惜搬迁实验室，反应实在过激了——”
“没那么简单。”
许墨白已经站到玄关处，瞥眼，示意杜浔快点走。
等杜浔消失在楼梯上，许墨白推开房门。
门外果然站着黎念。
黎念都要走了，见门忽然打开，睁大了眼。
许墨白笑：“哈哈，是黎念啊。”
“啊……叔，我看你的车停回来了，就试着来敲门——我、我有打扰您吗？”
“呃，现在也才七八点，不碍事。”稻草叔手停在门把上，“你早上说想来……借玥兰的书吗？”
“我来还上次借的《没有我们的世界》。”黎念捧出这本书。
“你完全可以留着。另外，如果你想要其他旧书，我明天都搬下来给你。”稻草叔对她说，并没有请她进去坐的意思。
“啊？”
闻言，黎念微微抿唇，道：“哦好，那，谢谢您……”
由于惊讶，她竟然忘记要继续说什么，看着稻草叔的脸卡壳。
“还有什么事情吗？”稻草叔探出身看看天，“原来天都黑了，我一直在屋里，都没注意时间这么晚了。”
听起来有点像逐客令，但黎念决定想要验证梦境活动的真实性。
她微笑道：“叔，为了感谢您送我兰兰姐的旧书，我帮你整理后院吧！正好明天是周日。”
稻草叔惊讶：“帮我整理后院？”
然而，稻草叔的脸上渐渐没了笑容，黎念跟着敛了笑。
黎念适当补充：“我们家每到秋冬季都会整理一下储藏室，寒冷干燥的季节，火灾隐患也高……”
稻草叔似乎想婉拒：“这可是大工程，我自己抽空来整理就好，拜托你一个小姑娘可是会被邻居们笑话的。”
黎念流露出遗憾，正要打道回府，另寻他法，却听稻草叔又高喊一句：“要不然。”
“……叔，你说要不然什么？”
稻草叔说：“要不然，明天上午，你来给我搭把手吧，整理后院。”
黎念愣了愣，才道：“好，叔，我明天上午八点就来。”
第二天，周日上午，黎念拿着园艺剪刀，帮稻草叔把后院门边那些长相粗犷的灌木修掉，然后又戴着手套，去清理草地上的枝叶。
但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杂物间方向。
稻草叔已经把车库里所有的纸箱都搬到了院子外，他正朝黎念这边走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黎念酝酿着，想暗示稻草叔带她进杂物间整理，方便她找梦里出现的洞，就听稻草叔对她喊：
“黎念，我们一起进杂物间收拾一下吧。”稻草叔边开锁边道。
黎念远远地应，赶来他身后，早已捂住口鼻，准备防灰。
谁知道这杂物间，会不会像他家二楼那个储藏室一样，一开门就炸灰尘？
嘎吱——咔。
没有任何飞灰，木门就这样清爽地打开了。
黎念错愕，放下捂着口鼻的手。
“叔，你有打扫过这里面吗？”
“嗯？嗯，有时候进来取工具，所以没那么乱。”
可是，这里和梦里一样乱啊，甚至还多了不少没见过的东西，这些纸箱，铁锹，锤子，那些纸箱，还有麻袋。
稻草叔不想扔掉杂物间任何的杂物。他只是拜托黎念，给旧物归置清楚，分门别类摆放，不要东倒西歪的，再简单扫扫灰尘，就可以了。
“叔，这屋子就该修大一些，你可真是什么都有！”黎念戴着口罩，把一个纸箱拖到桌子下，直起身发现背后已经出汗了。
然而，杂物间深处的地面，那些地砖根本看不出有奇怪的缝隙，无底黑洞仿佛是她梦里臆想出来的。
稻草叔：“这些东西也舍不得扔。你说没用吧，关键时刻总能拿出来用两下。”
两人干着活，稻草叔又和黎念讲了一些旧物的来源。
隔了一会，黎念看着地面问：
“我们这，有住户家里会建地下室吗？比如拿来放东西，放酒，或者什么地下台球室观影室？”
稻草叔停止分类螺帽，转过来，“不多，一些早年房子自带的面积不大的地下室。但社区早就规定不能修建地下室，因为会影响地下管道、电路、水资源的安全，模糊各家的占地面积，还包含一些法律问题——具体你可以去请教你的母亲呀，江律师比我更适合将这个事情。”
“那叔，你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有带什么地下室吗？”
“怎么突然对地下室感兴趣了？”
“就是……”黎念不再巡视着地面和柜子，这里什么都看不出来，“我昨天忽然想起兰兰姐了。”
稻草叔的脸颊细微地抽动一下，笑容变得不对称，“想起玥兰了？”
黎念看着他，“嗯，兰兰姐好像带我去过什么地下室，但我们并不是一起进去的。”
稻草叔不语了。
“我买下这个房子的时候，确实带一个酒窖，只不过这些年我戒酒了，里面只有空酒坛，还有一柜子收藏的酒。”稻草叔这才说说，“我让白筝不要和小孩说有地下室——你和玥兰什么时候去的？”
“一个晚上吧，我也记不清楚，我只记得是晚上。叔，那个地下室入口就是在杂物间里，是吗？”
“对。你要下去看看吗？”
稻草叔直接发出邀请，黎念再次愕然，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敏锐，他好像知道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并且都坦然地默默交代了。
黎念眼看着稻草叔踢开两三个装着旧衣服的纸箱，掀起下面那块黑到花纹都看不清的地垫，这块地垫所在之处，正是梦里许玥兰卡通橡皮擦掉落的地方，梦里那些灰尘呈现轻微的拖拽痕迹，也许是许玥兰或者谁提前搬动过上面这些物品，不过当时并没有这块地垫。
地垫移走后，下面出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地砖上还有方便人打开的凹槽，稻草叔蹲下，打开了地砖，地砖下面是一个把手。
“黎念，麻烦你把这里的东西清理一下……”稻草叔指了指附近的杂物，“嗯，对，包括那个立柜下面的发电机，那个你可以移动吗……哈哈哈哈，谢谢，你力气还挺大啊！”
稻草叔拉着把手，往下一推，那一大块严丝合缝的地板居然往下陷，接着听到机关卡口运动的声音，那块地板平移到下面的空间里。
果然是一个“大洞”！就在这个立柜下面！
黎念看呆了，这场面和记忆里的差不多。下面确实还有阶梯，只不过阶梯不是粗糙的水泥，很平整美观，她不明白为什么在梦里会有皮肤划破的痛感。
“等空气流通一下再下去吧。”
不一会，稻草叔先走了下去，打开下面的灯，黎念看清楚了这个小酒窖。
不大。大概和她房间一般大小，放着几排空柜，上面稀稀拉拉放着酒坛，以及一柜未开封的酒。
“没什么特别的吧？”稻草叔站在一边说，“唉，这个前主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建的酒窖不大，但下来的楼梯却很长很陡，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栽跟头了，脚差点扭到。买了房后，我就和白筝商量不要用这个地下室，太危险了。”
“确实，很危险……”
“怎么样？满足你的探险小愿望了吧？不过玥兰怎么会带着你到这里？”稻草叔背着手，摇摇头，像一位导游，“不过我理应找时间处理这点酒了。一年到头都来不了这里几次，难免有老鼠昆虫，这些酒早该卖钱去了……”
黎念再看看那些酒，又看看稻草叔，她感到失望，失望自己的梦没有后续，失望自己顺利来到了地下室，却没有任何的启发。
许玥兰那天晚上为什么会来这里？
稻草叔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没有辞职前，他一年很少回家，家里只有白筝和许玥兰。
黎念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矛盾，稻草叔记挂的只是“女儿”的名字，他只记得他失去女儿，却从不在意他的女儿是什么样。
稻草叔谈起女儿轻描淡写，不知道是由于他已经习惯了女儿的离世，还是故意淡化悲伤，这让黎念有种逼迫他人沉浸在过往的罪恶感。
他们离开地下室，把杂物间整理好，黎念看着稻草叔又把木门锁上了。
黎念瞅见了车库顶上有一个监控，但角度很微妙，不只照车库门，能同时看到整个后院，包括杂物间的位置。
防盗倒挺完善——就为了看这么些破东西，和那些不为人知的收藏酒？
奇怪的独居邻居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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