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北河林家

废屋之内，只剩下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满地的尸体。

古砚拄着黑棍，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无数伤口，钻心的痛楚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鲜血顺着手臂流淌而下，浸湿了棍身，滴落在地，汇入那片血泊之中。

他缓缓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走到陈三的尸体旁。

沉默地看了片刻。

然后，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具残破不堪、轻飘飘的躯体，重新抱了起来。

他用干净的布，仔细地、一点点擦去陈三脸上的血污，仿佛要擦去那些痛苦和怨恨的痕迹。然后，古砚脱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衫，将陈三仔细包裹好。

抱起陈三，他一步步走出这片血腥炼狱，走入冰冷的夜色之中。

他在荒山僻静处，寻了一处向阳的坡地。

用手，一下一下，刨开冰冷坚硬的泥土。

十指磨破，鲜血混着泥土，他也浑然不觉。

挖出一个深深的坑穴。

他将陈三轻轻放了进去，让他躺得尽量平稳。

沉默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一捧一捧，将泥土掩上。

没有立碑，没有标记。

只有一座新坟，孤零零地立在荒山夜色里。

古砚站在坟前，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山风吹过他染血的身躯，带走丝丝热气，却带不走那浸入骨髓的冰冷与死寂。

面具下的目光，投向无量剑宗方向，那片巍峨连绵、灵气氤氲的仙家山脉。

赵坤！

两个字，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带着滔天的血海与冰冷的杀意，刻入他的神魂深处。

他从未如此刻般，渴望一个人的毁灭。

转身，离去。

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只剩下那座孤坟

北河林家的势力范围位于青岩城以北三千里外的寒霜山脉。古砚一路疾行，不敢有丝毫耽搁。古砚右臂伤势未愈，左腿和肋间的伤口也只是简单处理，每一次发力赶路都牵扯着浑身伤痛。

但他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林家，请动林家元婴老祖出手，灭杀赵坤，踏平赵家！

五日后，一片巍峨连绵、笼罩在淡淡寒雾中的山脉映入眼帘。山门高达十丈，以万年寒冰岩砌成，上书“北河林家”四个苍劲大字，透着一股千年世家的底蕴与威严。守门的是四名身着白色劲装、气息冷冽的林家子弟，皆有炼气八九层的修为。

“来者止步！”为首一名子弟冷喝道，目光警惕地扫过古砚那一身风尘仆仆、带着未散血腥气的灰布衫，以及脸上那半张冰冷的黑色面具。

古砚停下脚步，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却清晰：“散修岩顾，求见贵府林雪仙子。烦请通传，就说陨星秘境故人来访。”

听到“林雪”的名字和“陨星秘境”，那守卫脸色稍缓，但依旧带着审视：“可有凭证？”

古砚略一沉吟，将林雪之前给他的那枚白色玉佩取出。玉佩触手温凉，上面雕刻着精致的雪花纹路，隐隐散发着一丝与林雪同源的冰寒气息。

守卫接过玉佩仔细查验后，脸色顿时变得恭敬了许多：“原来是大小姐的客人，请稍候，我立刻通传。”他示意另一人进去报信，自己则客气地将古砚引至山门旁一处接待偏殿等候。

殿内布置简洁，却透着清冷雅致，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和冰雪气息。

古砚静立殿中，面具下的目光扫过殿外云雾缭绕的山景，心中却无半分欣赏之意，只有一片冰冷的焦灼。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三道不弱于筑基期的神识从他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探究。

约莫一炷香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林雪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她依旧是一身素白长裙，身姿挺拔，容颜清冷，气息比在秘境时凝实了许多，显然伤势恢复得不错。只是她看向古砚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你来了。”林雪的声音依旧清冽，却少了几分秘境中的决绝，多了一丝世家子弟特有的疏离感“比预想的要早。你的伤……”

“无碍。”古砚打断她，直接说明来意，“林仙子，我此次冒昧前来，是希望林家能履行承诺，请动林家老祖，为我出手一次。”

林雪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道：“此事牵扯甚大，非我一人能决。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执掌外务的三长老。”

她转身引路，古砚默然跟上。两人穿廊过院，沿途遇到不少林家子弟，皆气息不凡，看到林雪都恭敬行礼，看向古砚的目光则带着好奇与打量。

林家内部灵气充沛，远胜外界，亭台楼阁皆笼罩在淡淡灵雾之中，尽显元婴世家的深厚底蕴。

最终，两人来到一处位于半山腰的僻静殿堂。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冰玉匾额，上书“寒霜殿”三字。殿内，一位身着藏青色长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的老者正端坐主位，手中把玩着两枚冰蓝色的玉胆。老者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他便是林家外务三长老，林远山。

“三长老。”林雪微微躬身行礼。

林远山抬起眼皮，目光先是落在林雪身上，露出一丝温和，随即转向古砚，那目光瞬间变得如同实质般，带着审视与压力。“雪儿，这位是？”

“长老，这位便是曾在陨星秘境中助我脱困的散修，岩顾。”林雪介绍道，并将古砚那枚玉佩呈上，“他此次前来，是想请家族履行当日秘境中的承诺。”

林远山接过玉佩，神识一扫便知真假。他看向古砚，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岩小友，雪儿已告知老夫秘境中之事。你于危难中相助雪儿，此情我林家认。‘冰髓淬灵液’与‘玄冰佩’，雪儿既已当场赠你，我林家便不再赘言。至于请动老祖亲自出手一次之诺……”

他话锋一顿，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小友，你要对付何人？所为何事？须知元婴老祖出手，非同小可，牵扯极大。”

古砚深吸一口气，迎上林远山锐利的目光，声音冰冷彻骨：“我要请林家老祖出手，灭杀无量剑宗东宗外门弟子，赵坤与他的父亲！灭其分支”

“赵坤？无量剑宗赵家？”林远山眉头猛地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更深沉的考量，随即脸色凝重地缓缓摇头，“此事，绝无可能。”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明确的拒绝，古砚的心还是猛地一沉。他握紧了拳，指节发白：“为何？林家莫非惧他赵家？还是觉得我付出的代价，不足以请动元婴老祖？”

林远山并未因古砚话语中的尖锐而动怒，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小友，非是代价问题，也非惧与不惧。修真界格局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可知，最近道域新突破的元婴是谁？正是赵家！”

古砚瞳孔骤然一缩。赵家……有新晋元婴？!这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明白了几分。

林远山继续道：“无量剑宗乃道域魁首，实力深不可测。赵家本家新晋元婴，而且据说.....又与无量剑宗关系密切。我北河林家虽不惧他，但两家并无死仇。若因小友之事，贸然掀起元婴层面厮杀，不仅会引发赵家与无量剑宗的强烈反弹，更会打破当前各势力间的微妙平衡，后果难以预料。我家老祖正在闭关寻求突破，绝不会因此等小事而出关，与同阶修士结下死仇。”

“小事？”古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戾气，“我故友一家因我之故，被赵坤虐杀至死，母亲受辱自尽，男子被做成人彘悬于镇口！这在你林家眼中，只是小事？！”

一股冰冷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引得殿内温度骤降。

林远山眼中精光一闪，金丹威压略微释放，便将古砚的杀意压了下去。他面色不变，淡淡道：“修真界每日惨剧何止万千？弱肉强食，本是天道。你故友之遭遇，老夫亦觉惋惜。但，这并非林家出手的理由。林家首要考虑的，是家族存续与利益。”

他抬手阻止还想说什么的林雪，目光直视古砚：“天道誓言，林家不会违逆。但誓言只言‘出手一次’，并未限定形式。老祖亲自出手既不可行，老夫便代家族，予你补偿，彻底了结此事。”

说着，他手腕一翻，三个不同材质的玉盒和一个玉瓶出现在身旁的案几上。

“此三物，乃我林家库藏中的顶级筑基灵物，价值更在‘冰髓淬灵液’之上。这瓶‘凝元丹’，亦对稳固修为、夯实根基大有裨益。”

他逐一打开盒盖：

第一个玉盒中，是一团氤氲着厚重黄光的粘稠液体，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散发出浓郁无比的大地气息“地脉灵乳”，土属性顶级灵物，能极大强化肉身根基，稳固丹田。

第二个玉盒中，是一簇跳跃不休、散发出灼热能量的赤红色晶体，如同浓缩的火焰精灵“赤阳火精”，火属性顶级灵物，能淬炼灵力，焚尽杂质，提升灵力爆发力。

第三个玉盒中，是一截翠绿欲滴、生机勃勃、仿佛刚刚截下的树枝，散发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千年木心”，木属性顶级灵物，能滋养经脉，加速恢复，提升灵力亲和与续航。

那玉瓶中，则是三枚龙眼大小、圆润无瑕的白色丹药，药香内敛三品丹药“凝元丹”，筑基期辅助修炼的珍品丹药。

“拿下这些东西，离开北河。此前所有承诺，一笔勾销。我林家与你，两不相欠。”林远山的声音平静而决绝，带着千年世家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你与赵家的恩怨，林家不会插手，亦不会向外透露你今日之行。你好自为之。”

古砚站在原地，身体僵硬。面具下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透过面具眼孔露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案几上那三样光华璀璨、足以让任何炼气修士疯狂的筑基灵物。

殿内一片死寂。林雪站在一旁，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林远山平静却威严的目光下，最终只是黯然垂下了眼帘，双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良久，古砚缓缓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将三个玉盒和那瓶丹药，一一拿起，收入储物戒中。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玉盒入手，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收好最后一样东西，古砚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林远山，最后落在林雪脸上。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灼、愤怒和戾气，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

没有再说一个字。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仿佛完成了一笔冰冷的交易。

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寒霜殿。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苍凉。

林雪看着古砚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雪儿。”林远山淡淡开口，“此事已了。记住你的身份。”

林雪脚步顿住，望着那身影消失在殿外的云雾之中，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https://www.02ssw.cc/5036_5036440/44221524.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s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