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决裂
第三十八章 决裂
偎贴的体温隔着衣衫透过来，熟悉好闻的松木香混掺在鼻息间，文姝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屏息凝神。
文焘形色匆匆，并未在书房待很长时间，一盏茶时间不到，匆匆忙忙拿着东西离开了。
裴令均暗暗松了一口气，忽而窗外雷雨交加闪电轰鸣，他一低头，猛地看见文姝脸颊通红。
忙不迭的伸手去捏她的脸，“你憋气干什么？”
文焘已经走了，文姝挣扎着护住自己的脸，双手猛地一推，“谁让你离我这么近的？”
书架之间的距离本来就小，加上裴令均对她没什么防备，冷不丁被她推上后面的书架，‘吱呀’一声发出木头摇晃的声响。
好在这点动静被外头的狂风骤雨所掩盖，并未引人怀疑。
青年被她推的一愣，不由分说捏住她手腕，语气危险：“阿姝表妹，我前几日才把你从龙虎寨里救出来，一句感谢都没有也就算了，你还推我？”
如果旁人不知情的话，或许会相信裴令均的一番说辞，指责文姝恩将仇报。
可惜，裴令均所有的目的她全都知道。
于是那点可怜兮兮的委屈就都变成了隐晦的讽刺，直直扎入文姝的心。
“救我？”
狭窄的书架内侧，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气息交融，不分你我。
裴令均敏锐的直觉文姝看他的眼神变了，若说从前她对他是避之不及、恨不得他死在外边别给她找麻烦，那现在文姝看他的眼神就格外复杂。
痛苦、无助、愤怒、甚至还有恨...
最终都化作嘴边一个苦涩讽刺的笑意，“龙虎寨的人为什么抓我，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吗？！表哥，寨子里这么多人，你和我阿弟又是怎么全须全尾出来的？你以为你的行事就没有半分蹊跷之处吗？！”
文姝深吸一口气，再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丝释怀与了然，“你有什么目的我不想知道，我只求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莫要往来了！”
“阿姝！”眼见文姝要走，裴令均一把堵在窄架子前，伸手捏住她手腕，墨蓝圆领袍裁剪整齐，勾出他挺拔的肩背，分毫不差的堵住文姝的路。
轰隆一声电闪雷鸣，惨白震荡的闪电一下子映亮他们二人的侧脸，裴令均脸色认真，眸底幽幽暗暗浮现出文姝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他压下去。
“龙虎寨一开始要绑的人确实不是你，我和文吉能平安下山也是因为做了交易，这些你都没猜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文姝抽开手，面上波澜不惊，只抬眼扫他一眼，“不必了，我不想知道这些。”
昏暗的书房内，潮湿的水汽从门缝里渗透过来，文姝正要推开窗子离开，冷不丁被人一喊。
“你来这想找的是这个吧？”
文姝猝然回头，只见裴令均手中拿着几封薄薄的信纸，正倚在书架旁与她说话。
“文焘贪污一案你知道多少？是你自己查出来的，还是龙虎寨那些人告诉你的？”
心腔猛地一紧，文姝推着窗子的动作僵住了，只听见裴令均接着道：“你知道安阳忽然加征了盐井官溪钱，知道官署里的大人们强行低价买进绸布米粮，再高价抛出，也知道官府频繁科罚商户。”
“你猜的不错，文焘确实是在安阳敛财。”
文姝的心猛的一紧，没想到裴令均听到了她和文焘之间的对话，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这的？
文姝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万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露怯，转瞬先发制人道：“所以表哥是查办文家罪证的吗？”
“怎会？文府与宋府就算打断了骨头也还连着筋，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文府落难呢？”
说谎！
文姝一动不动，父亲贪污已成事实，裴令均也查出了线索，此时再劝父亲收手已然来不及，更何况，文焘未必会听她的，说不准还会连累她错过救出阿娘和弟弟的机会。
她没有时间了。
氤氲不明的环境里，一人的视线紧紧锁在她身上。
文姝手心冒汗，纵观前世今生，她还算是了解裴令均的人，他是陛下身边最得重用的臣子之一，暨京城内让人闻风丧胆的骁龙卫使，手段从不心慈手软，如若他知道有人洞悉了他的计划，那这个人是何下场也可想而知了。
好不容易上天垂怜多给了她一世，文姝不想把命浪费在保护文府上。
她忽然转而一笑，面色缓和下来，“也是，表哥如今和文家休戚与共，我想表哥自然不会不知死活的告发文府，既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今日我来这只是想证明龙虎寨的人说的是真是假，最好再劝说父亲就此收手，可惜…”文姝摇了摇头，“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也没必要知道更多了，告辞。”
直到从书房内出来，文姝才觉得活了过来，背上不知何时出了一层的细汗，昭示着她之前的紧张与无措。
“阿姐？”
暴雨倾盆而至，打湿了文吉脚下的路。
雨打青石板的嘈杂声混着少年清朗的嗓音传来，文姝动 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捏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文姝松了好大一口气。
幸好，还没到前世无路可走的那一步。
一切都还来得及。
“文吉，阿姐想带你离开。”
——
雨一连下了几日，天气转寒，洇湿的青石板面上湿漉漉的，昨夜暴风骤雨卷落了不少残花，花园里尽是风吹雨大后的凋零痕迹。
天气已经不如往日那般热了。
大劫之后，庄妍早早就得了消息来看文姝，一个劲儿的怜她命运多舛。
“安阳府内，那些人居然敢这么堂而皇之的掳人，就不怕文伯伯反应过来，和齐大人联手把那匪寨给一窝端了？”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才好！”
庄妍自幼安静平和，鲜少有这么动怒的时候，看来这次是气得很了。
含香忙奉了盏热茶过来，“庄娘子快消消气，都是虚惊一场，姑娘能平平安安出来，这还多亏了咱们府上的表少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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