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第二天，陈珍珠又在老地方见到了那个男人。

他依旧在钓鱼，姿态沉静如松。

陈珍珠在他不远处坐下，今天的她，心里少了一点戒备，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或许是因为那盘鲜美的鱼，或许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与世无争的孤独感，让她觉得，他们是同类。

海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

她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每天都来钓鱼吗？”

男人闻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点点头：“嗯。”

“天天都能钓到吗？”

“不能。”

“那为什么还来？”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他的声音像大提琴的弦音，只是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不为鱼，为静心。”

陈珍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为静心。

这三个字，精准地概括了她来到这里之后的状态。

“你呢？”男人反问，“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陈珍珠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沙子从趾缝间溜走，痒痒的。

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陌生人，袒露自己狼狈不堪的内心。

“我……搞砸了一件事。”她含糊地说，“一份很重要很重要的工作，被我搞砸了。”

“被开除了？”男人的话很直接。

“……差不多吧。”陈珍珠的声音更低了，“而且是被我尊敬的人，亲手停职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鼻尖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当亲口说出来的时候，那种被抛弃的委屈和不甘，还是像涨潮一般蔓延吞没了她的情绪。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里没有同情和怜悯，只有一种过来人的平静。

过了很久他才说：“那你是觉得你被抛弃了？”

陈珍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他怎么知道？

“你的脸上写着回答。”男人像是看穿了她想问什么，“不甘心，委屈，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

陈珍珠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因为他说的全中。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男人忽然问。

陈珍珠愣愣地点了点头。

男人收起了鱼竿，靠在礁石上，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天交接线，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我脸上这道疤，”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不是打架留下的，是一场意外。很多年前我生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病，差一点就死了。医生说，能救回来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一。”

陈珍珠安静地听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当时有个女孩，”男人的声音好像带上了一些温度，他的眼神里也泛起温暖的涟漪。

“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守着我，照顾我。我昏迷的时候，她就每天在我耳边说话。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她都不肯放弃，硬生生把我从鬼门关里拽了回来。”

他的故事很平淡，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但陈珍珠却听得入了神。

她仿佛能看到那个画面，一个女孩，守着一个生命垂危的男人，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对抗着死神。

“她救了你的命？”陈珍珠轻声说。

“是。”男人点头，“她是我生命里的光。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但是，我们最后还是分开了。”

“为什么啊？”陈珍珠忍不住问。

一个可以为了伴侣豁出性命的女孩，怎么会分开？

“原因很复杂，三言两语未必能说明白。我不想拖累她，所以，用了最决绝的方式，让她彻底死心。”

听完这个结局，陈珍珠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给揪了一下。

她忽然想到了温徐行。

他让她签下停职报告时，那冰冷决绝的样子，和这个男人说的，何其相似。

“那你会后悔吗？”

“后悔。”男人毫不犹豫地回答，“每天都在后悔。我害怕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所以选择了逃避，亲手掐灭了我们唯一的可能。”

他转过头，看着陈珍珠。

“所以，小姑娘，别沉浸在‘自己被抛弃’的情绪里。那是一种最无用的自我消耗。”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做错了吗？如果错了，那就去承认，去面对。”

“如果你还想要那份工作，那个人，那就应该主动去抓住，而不是选择逃避，以为时间能摆平一切。”

他说的没错。

她不就是在逃避吗？

逃避自己的错误，逃避温徐行的失望，逃避同事们可能会有的异样眼光。

她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受害者的硬壳里，自怨自艾。

却忘了，造成这一切的，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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