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陈珍珠能感觉到，会议室里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那个刺眼的红色警报在眼前反复闪现。

“报告情况。”

温徐行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陈珍珠浑身一颤，迅速拉回了茫然的意识。

莉娜站了起来，脸色铁青。

“我们的攻击指令在触碰到对方防火墙的瞬间就被识别了。对方设置了一个蜜罐陷阱，我们一头撞了进去。现在，我们的IP地址和攻击路径，很可能已经暴露给了对方。”

“也就是说，目标已经知道我们盯上他了。”温徐行总结道，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感到恐惧。

他转过身，走到技术组的控制台前，目光直直地落在陈珍珠身上。

她知道温徐行即将问责，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明明已经检查了无数遍，模拟测试也通过了的。

“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我不知道……”

陈珍珠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此刻没有了她熟悉的任何情绪，没有了在火锅店为她夹菜时的那些柔和，没有了拒绝她时那些暗流激涌的复杂，甚至没有了她犯错时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只有疑问和不解。

“作为这次攻击的代码编写者，你为什么会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陈珍珠警告自己绝不能哭，在这里哭会是最大的耻辱。

“温队，是我的责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努力让它听起来平静，“我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温徐行盯着她看了几秒钟，那几秒钟，对陈珍珠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挡住了所有人看向她的视线，将她彻底挡在身后，转向了白亦昭。

“白专员，抱歉，这次行动责任在我，是我的疏忽。”

“启用备选方案吧。”

白亦昭看着温徐行，又看了一眼被他挡在背后失魂落魄的陈珍珠。

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静地对自己的团队下令：“执行B方案，立刻撤离所有外围人员，销毁所有临时安全屋。”

她的团队训练有素地开始执行命令，整个指挥中心重新陷入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中。

没有人再看陈珍珠一眼。

她就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里坏掉的零件。

邵月明想过去安慰她，却被甄佳妮一个眼神制止。

现在不是时候。

陈珍珠慢慢地站起身，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一言不发，默默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想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温徐行也跟着她走了出来，见她脚步不停，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珍珠。”

陈珍珠的脚步顿住了，但没有回头。

她把手腕抽了出来，“对不起，温队，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接受处分。”

“等你冷静下来之后，写一份详细的报告。”温徐行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从编写代码到执行攻击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想法，都写清楚。我们需要明确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会议室，投入到新的部署中。

陈珍珠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步走出了指挥中心。

她曾经是这个团队的骄傲，是大家口中的“小天才”。

而现在，她只是一个犯了致命错误的罪人。

当指挥中心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时，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也仿佛隔绝了她和那个世界。

*

技术科办公室

陈珍珠把自己关在里面已经整整五个小时了。

她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她在椅子里的瘦小剪影。

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个空白的文档，标题是“关于‘利剑-萤火’专案首次网络攻击行动失败的复盘报告”。

光标在文档的开头，固执地闪烁着，像在无声地催促。

可陈珍珠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她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行动失败的每一个细节，回放着那两个老外的眼神，回放着指挥中心里那死一样的寂静。

为什么？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复盘自己的代码，每一个逻辑，每一个字节，她都检查过。

她确信，从技术层面，那段代码没有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是她自己？

是她在按下回车键的前一秒，因为紧张而手抖，多输入了一个看不见的空格？

还是因为连续的熬夜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导致她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忽略了某个致命的细节？

她想不起来了。

越是想，大脑就越是一片混乱。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大脑和技术极度自信的人来说，是毁灭性的。

她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自己根本就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厉害？

是不是自己只是运气好，碰巧解决了几个案子，就得意忘形了？

她摘下耳机，趴在桌子上，感觉自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她有气无力地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秦砚发来的。

【下楼，带你吃宵夜。】

陈珍珠盯着屏幕上秦砚发来的消息，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又累又烦，一点胃口和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早点把这份要命的检讨报告写完才是正经事。

可心底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去找秦砚说说话吧，总比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强。

最终，那个渴望逃离坏情绪的小人占了上风。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两个字，“哪里？”

“楼下路口那家24小时海鲜粥铺，十分钟后见。”秦砚的回复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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