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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长生债


天街尽头,旧米市改招牌——

“钱寿互易”四字漆黑,无朱无底。

门板一响,雾气先滚出来,带甜味,像新割的稻杆浸了血。

沈不忌负手立在门槛内,赤足踩一块活动地砖:砖下是计数铁舌,每踩一次,舌弹一声“哒”,传进地窖,地窖里悬着十枚“空壳钱”——钱面零,等人填寿。

今日首轮互易,他只要“活的名册”,不要银。

名册即借据,自写自押,写错一字,以命补。

排在最前的是卖糖人老阮,指节粗大,会吹糖龙。

他提笔写下:

“阮糖,欠寿三载,愿以糖艺抵债,日还一息。”

字迹歪斜,墨里掺汗。

沈不忌伸指背,在“糖”字上划一道——墨迹被划裂,裂口渗出糖浆,甜气顿收。

“一息日还?不够。”

他抬手,案侧铜豹张口,吐出“短命帖”:帖薄如蝉翼,写“-3”,边缘带齿。

“贴上,即日生效,三载变一载,一载还不清,取你手艺。”

老阮颤手接帖,帖贴腕,齿咬合,血线沿齿进,帖面数字闪成“-1”,糖艺瞬被抽走——

他再不会吹糖,手指僵直如枯枝。

沈不忌收帖,帖入袖,算珠轻响——

记一笔。

正午,市口突现“钱虱”——

米粒大小的黑虫,专叮“寿钱”,叮后钱面浮孔,孔成“-”号,号会传染。

只片刻,百姓袋里寿钱尽成筛子,数字狂掉。

有人哭嚎,有人狂奔,街面像沸粥。

沈不忌立在旗杆顶,指背对空一划:

“假灾,止。”

划声落,满地钱虱同时炸成黑灰,灰凝成一枚“空壳钱”,钱面“0”,边缘带刃。

他收钱,抛进米缸,缸内“空壳钱”瞬满——

假灾收局,真灾在后。

黄昏,钱寿局挂新牌:

“长生筹——一局定寿”

规则简单:

掷筹一次,押一年寿;

筹面红,赢一倍;

筹面黑,输干净;

筹面白,庄家通吃。

庄家是沈不忌,他只坐,不掷。

第一局,卖油郎押“一年”,掷出黑,空壳倒地,寿被抽走;

第二局,绣娘押“三年”,掷出红,赢“六年”,钱未到手,先被白面吞——

通吃。

白面筹,其实是“长生债”借据,借据即日生效,利息日一成。

绣娘刚赢,已欠“六年三月”,她怔立,泪未落,人已枯。

局到第七轮,再无人敢押。

沈不忌收筹,筹面皆白,白得刺眼。

“今日收市,明日再开。”

他转身,筹面同时碎,碎声像——

同时闭合的账簿。

夜半起风,风不带尘,只带“-”号。

号随风钻窗,钻进谁家,谁家就得献寿。

风税司新立,税吏是“飘影”——

有影无形,影落即收寿。

沈不忌巡风,不踩瓦,不踏街,只站在风里,风遇他自裂,裂出黑缝,缝内现“风税账簿”。

他指背在账背一敲:

“风税,十抽三,今日免。”

裂缝合,风号瞬止,满城灯火同时亮一分,呼吸同时松一寸。

免税一次,主账记一行小字:

【-0.3年×十万户】

他收脚,风随他脚步分开,像被刀切,切口平滑——

账已平,风仍欠他利息。

天未明,飘起细雨,雨点漆黑,落地生“寿菇”——

小伞,大根,根扎地砖,伞面写“-1”。

菇长速极快,一瞬铺满街,伞面同时开合,开合声像打算盘。

百姓踩菇,菇瞬吸寿,吸完化黑水,水渗地砖,砖缝便多一道“寿瘟纹”。

沈不忌站在最高菇伞,指背对天轻弹:

“雨税,收。”

弹声落,满城寿菇同时倒卷,卷成一枚“黑寿钱”,钱面“-∞”,边缘生刺。

钱落他掌,掌合,钱化雾,雾被晨风吹散——

吹不散的,是主账新页:

“寿雨:一次性收入,九万年”

他收手,足尖点伞,伞瞬枯,枯声轻——

像给寿雨,封账。

更鼓再响,鼓面换“乌皮”,皮冷,触之生霜。

鼓面浮一行赤红新字:

“钱寿局——闭市”

沈不忌立于鼓沿,单足,黑袍被晨风吹得笔直,像一面未展的旗。

他指背轻弹,算珠无声,却弹出风:风压鼓,鼓声瞬传十三州,州州同时浮起“钱寿纹”,纹里浮数字:

【债权人:沈不忌】

【债务人:天下】

【期限:无】

【利率:日一成】

他声音不高,却随风,随钟声,随钱寿局新悬的巨字,传遍人间:

“局,已平。”

“账,未清。”

尾音被晨风吹散,吹不散的,是更鼓裂缝里,越来越亮的——

乌线。

更鼓再起,鼓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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