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平间加班费，够买你八辈子命

凌晨两点，市局值班电话像催命符一样炸响。

我正窝在值班室沙发上啃半冷的肉夹馍，油滋了一手。

接起电话那瞬间，我就知道——今晚这加班费，得翻八倍都不够赔我精神损失。

“林法医！殡仪馆C区冷库出事了！火灾！刚扑灭……但现场……太邪门了！”值班员声音发抖，背景里还有人在干呕。

我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口馍塞进嘴里，含糊骂了句：“我说现在连鬼都懂劳动法是吧？大半夜烧纸钱不知道挑个吉时？非赶着我快睡着了才动手。”

披上外套往外走时，雨还没停。

风卷着湿气往领子里钻，我缩着脖子点烟，火苗刚亮就灭了三次。

第四次终于点着，我盯着那摇曳的火光愣了半秒——焰心偏蓝，边缘泛紫。

这是阴气重到能压火的征兆。

殡仪馆门口警灯乱闪，几个消防员脸色煞白地蹲在墙角抽烟，没人敢往里看第二眼。

冷库门敞着，冷气混着焦味扑面而来。

我戴上手套，一脚踏进去，脚底传来轻微的粘滞感——不是水，是烧融又凝固的蜡油。

七具尸体，呈环形倒伏在地，姿势诡异得像是被人精心摆好。

每张嘴里都含着一枚铜钱，铜色发乌，纹路模糊。

这种制式……不是市面上流通的，也不是冥币，而是旧时镇煞用的“闭魂钱”。

而最中央的小吴，就躺在那个圆心位置。

他双眼紧闭，嘴角向上扯着，笑得像个刚偷吃完供果的孩子。

可我知道，活人不会在这种地方笑，死人更不该笑得这么……满足。

我走近他，蹲下，忽然鼻尖一动。

一股极淡的焦香，藏在血腥与焦糊之间，几乎难以察觉。

但它一钻进我鼻腔，我脑子里就轰地炸开一页泛黄的纸——《镇灵录·卷三》有载：逆命香者，燃于九灯将启之时，凡人闻之如檀，灵者嗅之如血，唯至阳体可辨其真味。

第九盏灯？我心头冷笑。许沉舟，你真是疯得可以。

表面上，我还是那副苦瓜脸，一边嘟囔“这现场污染成这样还验个鬼”，一边顺手从小吴手腕蹭了点皮肤表层粉末，装进证物袋。

动作自然得像是随手采样，谁也不会多想。

回实验室的路上，我咬着笔帽，在登记表上潦草写了几行无关痛痒的初步结论：“疑似人为纵火，死者分布或为巧合……建议心理评估涉事人员”——全是官话，专治各种多嘴。

关上门，拉上窗帘，我才掏出证物袋，倒在载玻片上，放进高倍显微镜。

视野清晰那一刻，我瞳孔一缩。

粉末中混着极细的人骨灰，颗粒均匀，显然是经过研磨祭炼；辰砂结晶呈六芒星状排列，正是《镇灵录》里禁术“借命灯阵”的核心材料配比。

这种组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千年古墓被盗掘后残留的陪葬品，要么……就是有人用活人做引，炼魂取寿。

而小吴，就是那个“引”。

我直起身，揉了揉眉心，脑中迅速推演整个阵法流程。

七具尸体代表七轮试炼，每点燃一盏灯，就要献祭一个“命格契合之人”。

若顺序正确、心念纯净，第九灯成，则可窥天机、逆生死。

可若是执念入魔、顺序错乱……

那就不是开眼，是疯眼。

我盯着样本，低声嗤笑：“许沉舟啊许沉舟，你连第一盏该点谁都不知道？悔者之灯照本心，怨者之灯生妄念。你偏偏先点怨者，让恨意当头，难怪烧出来的不是通灵慧眼，是一脑子烂脓血。”

难怪他在雨夜里看到那些死者影子爬墙，那是阵法反噬，是因果自缠。

更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自己破解了玄门秘术，其实从第一步就进了我的圈套。

我打开私人云盘，调出近两周的所有监控数据。

许沉舟进出殡仪馆的时间，全卡在子时三刻前后，不多一秒，不少一分——标准的玄门时辰控。

而他办公电脑的后台记录更有趣：每日凌晨自动上传一段音频，频率稳定在432Hz以下，正是人体脑波进入浅层冥想时的共振区间。

我在黑暗中点了根烟，看着屏幕上那一段段无声波形图，轻敲方向盘。

“录我的声音？想用‘声引归元’反推《镇灵录》的心法节奏？”我低笑一声，“你知道我们林家传功，靠的是血脉共鸣，不是录音笔。”

手指滑动，一张隐藏截图弹出——是他电脑加密文件夹的真实命名：

【Project：Eyes_of_Truth_（Source：Lin_Mo）】

来源写的是我的名字。

我眯起眼，把烟摁灭在窗沿。

这家伙，已经不只是想赢我了。

他是想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骨，把“镇灵林氏”的最后一点火种，据为己有。

可他忘了，真正的火种，从来不在书里，不在音里，而在活着的人心里。

而我现在，还活着。

车窗外，雨渐渐小了。

我收起设备，发动车子，却没回家。

路过职工通道时，我停下，从后备箱拿出一套保洁服，叠好放在副驾。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殡仪馆内部温控系统的二次报警：C区冷库，温度再次异常上升，且波动规律呈现周期性震荡——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呼吸。

我看了一眼时间：23:47。

还有十三分钟，到子时。

我没说话，只是把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熄火，下车，换衣。

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香。

而这一场，我要亲自登台。

午夜十二点整，殡仪馆C区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突然抽搐了一下。

灯管噼啪作响，忽明忽暗，惨白的光在瓷砖地面上投下一道道如裂痕般的影子。

冷库里那股焦香愈发浓烈，混合着腐气和铁锈味，钻进鼻腔后直冲脑门，普通人闻上一口就得做三天噩梦。

我蹲在小吴身旁，手指轻轻按压他手腕的动脉——没有脉搏，但体温却异常偏高，仿佛体内有火在燃烧。

归魂符贴在他的心口，黄纸上朱砂绘制的纹路微微发烫，这是阴魂被强行束缚的征兆。

我用另一只手调试着灵波接收器，这东西是我用报废的心电监护仪改装的，外行人看着像个破盒子，实际上暗藏玄机：它能捕捉魂体的波动频率，甚至能反向追踪契约链路。

屏幕一闪，波形开始跳动。

起初是杂乱无章的噪点，但就在钟声敲响十二下的瞬间，一条平稳而有规律的曲线浮现出来——那是心跳的节奏，清晰得不像死人应有的生命信号。

我眯起眼睛，将波形放大三倍。

峰值间隔0.83秒，轻微的颤音夹杂在下降沿，像是某种情绪波动……熟悉得让人咬牙切齿。

“许沉舟。”我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溢出冷笑，“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双生契，禁术中的禁术。

以活人为引，炼成替命傀儡，从此你受伤他也会疼痛，你死亡他也会随之丧命。

更狠的是，只要仪式完成，所有过往的因果、业障反噬都会转嫁到“替身”身上——难怪他敢肆无忌惮地盗取我家的秘法，原来早就在找替死鬼。

可他不知道，真正的镇灵传人，最不怕的就是“替”字。

我缓缓抽出鞋垫下的铜钱剑——由七枚古泉串联而成，每一枚都刻着林家族纹，内蕴阳火，斩邪而不沾污秽。

剑尖轻轻点在小吴的眉心，动作轻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没有惊雷炸响，也没有血光四溅。

但空气中，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线从少年的天灵升起，如蛛丝般绷直，猛地断裂！

接收器“嘀”的一声，波形瞬间紊乱，随即彻底归零。

契约，断了。

同一刹那，整栋楼剧烈晃动了一下，头顶的日光灯“嘭”的一声爆裂，玻璃渣簌簌落下。

地下深处传来一声低吟，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无数人在齐声诵经——那是阵法崩塌时，冤魂脱离炼狱的哀鸣。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保洁服上的灰尘，顺手把空证物袋塞回口袋。

“许沉舟啊许沉舟，你想借我的声音推演心法？想靠偷来的残篇点亮第九盏灯？”我望着漆黑走廊的尽头，轻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林家人，从不在祠堂以外的地方点那盏灯？”

话音未落，手机震动起来。

是远程监控报警推送：许沉舟住所电力异常，红外显示密室温度骤升至60℃以上，而且……有第二个人形热源凭空出现。

我没有急着离开。

反而掏出随身的小本子，在“嫌疑人行为分析”那一页写下两行字：

双生契已破，但施术者未受反噬——说明他还留了后手。

第九盏灯未成，可火焰已燃——有人替他点了火。

笔尖停顿了一下。

雨声渐渐停歇，风从通风口灌进来，吹得我后颈一阵发凉。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某样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

很轻，像蚂蚁爬过。

但我清楚记得——它已经三十年没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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