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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黑手伸来,希望破碎


几天后,一个药箱上刻着“济世堂”、

留着稀疏山羊胡的老郎中,

被张奎骂骂咧咧地拽进了柴房。

“赶紧瞅瞅!死了没?

没死就赶紧滚出来干活!”

张奎在一旁抱着胳膊,满脸不耐。

老郎中捏着鼻子,

草草捏了捏苏惟瑾的腕脉,

又像扒拉垃圾似的检查了下他额角的伤和胳膊上的污迹,

浑浊的老眼满是嫌弃。

“虚劳体弱,外感风寒,头破皮肉伤!”

老郎中甩开手,仿佛怕沾上穷气。

“开两副最便宜的清热汤药便是!

什么千日疥?无稽之谈!

就是腌臜不洁,生了热痱!”

张奎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感觉自己被耍了,

恶狠狠地剜了苏惟瑾一眼,

恨不得立刻动手。

苏惟瑾心中冷笑,

这郎中果然敷衍。

但他要的就是这“无大碍”的诊断!

他立刻憋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显得那“风寒”异常凶猛。

最终,在苏惟瑾持续的“病弱”表演

和郎中“吃两副药就好”的保证下,

管家张福虽满心怀疑,

却也懒得再纠缠,

挥手让两个粗使婆子

将苏惟瑾扔进了后院一间堆放杂物的破屋,

算是“隔离将养”。

又熬了两天,见苏惟瑾确实没再“发作”,

也能勉强走动,张福便履行了那点可怜的“承诺”,

让张奎将他提溜到了书房院落。

这张家书房,坐落于宅院相对僻静的一角,

三间青瓦房,看似窗明几净,

实则透着一股附庸风雅的虚假气息。

院中一棵老槐树,

树下石桌石凳落满枯叶。

苏惟瑾的工作卑微至极:

清扫院落,擦拭书房外间的窗台桌椅,

严禁踏入里间,更不许触碰任何书籍。

近身伺候少爷笔墨?

那是识字小厮的活儿,与他无关。

苏惟瑾低眉顺眼地接过比自己还高的扫帚,

心中却澎湃如潮!

他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

透过敞开的窗扇,贪婪地扫视着里间书架。

《四书章句集注》、《大学衍义》、《资治通鉴纲目》……

多是科举基础典籍。

角落里还有些医书、农书。

书籍蒙着薄尘,显然主人并不常临。

但对他而言,这无疑是座亟待挖掘的金矿!

他强压激动,

默默将书名、位置刻入超频大脑,

手下扫帚挥动,耳朵却竖得像猎犬,

捕捉着一切声响。

下午,阳光慵懒,院子里一片寂静。

突然,一阵拖拉的脚步声和抱怨声打破了宁静。

“烦死了!小翠还等着本少爷呢……

非逼我来这鬼地方……”

声音的主人肥头大耳,眼下乌青,

穿着绸缎却掩不住一身纨绔气,

正是张诚。

他被老仆和两个小厮半推半请地弄进了书房外间。

“少爷,老爷吩咐了,

您今儿个好歹得……

坐够半个时辰,

书……书得摸一下。”

老仆一脸苦相。

张诚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太师椅里,

抓起桌上那本唯一的蓝皮书狠狠一摔:

“摸个屁!这些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但他终究惧怕严父,

磨蹭半天,还是极不情愿地拿起书,

翻开,装模作样地哼哼:

“人…人…之初,

性…性…本…善……

性…性相…相…”

卡在“相近”二字上,脸憋得通红。

旁边的小厮忍俊不禁,又赶紧低头。

窗外,正假装擦拭窗台的苏惟瑾,

心脏狂跳!《三字经》!

蒙学基石!机会来了!

当张诚再次卡壳,

恼羞成怒地准备摔书时,

苏惟瑾宛如是无意识地,

一边用力擦拭窗棂,

一边用极低却清晰、

恰好能传入室内的声音,

喃喃自语般接了下句:

“……性相近,习相远……”

声音很轻,但在张诚磕巴的朗读间隙中,如同惊雷!

张诚的哼唧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头,肥胖的脸上先是茫然,

随即迅速被暴怒取代!

他读书出丑,

竟被一个最低贱的洒扫奴仆听了去?

还敢接话?!

“哪个狗奴才在外面放屁?!”

张诚“腾”地站起,

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猪冲到门口,

手指几乎戳到苏惟瑾鼻尖上,

唾沫横飞。

“刚才是你嚼蛆?!找死吗!”

院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

有幸灾乐祸,有同情,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苏惟瑾仿佛被吓傻了,

手中抹布“啪嗒”掉落,

脸色“唰”地惨白如纸,

浑身抖若筛糠,噗通跪倒,磕头如捣蒜:

“少爷息怒!少爷饶命!

小人该死!小人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带着哭腔,

语无伦次,却巧妙地将关键信息抛出。

“小人……小人乡下爷爷在世时,

胡乱教过几个字……

刚才听少爷诵读,声若洪钟,

只是……只是有个别字音,

听着像爷爷当年教的……

小人嘴贱,没管住……

求少爷开恩啊!”

先认罪,再隐晦拍马(声若洪钟),

最后甩锅给死无对证的“爷爷”和“耳熟”,

逻辑清晰,姿态卑微到尘埃里。

张诚的怒气被这通哭诉打断了一下。

这奴才居然识字?

但重点是他丢了大脸!

“耳熟?老子看你是皮子紧痒了!”

他抬脚欲踹,又嫌恶地收回(怕脏了新靴子)。

“认得几个字就想上天?

敢看本少爷笑话?!”

苏惟瑾猛磕头,额前见红,

声音凄厉却抛出了精心设计的“惩罚”:

“小人不敢!万万不敢!

少爷学富五车,是小人愚钝听差了!

小人罪该万死!求少爷重重责罚!

小人……小人愿替少爷将这本书抄写二十遍!

不!三十遍!

定将每个字刻进骨头里,

再不敢胡言!

求少爷给小人一个赎罪的机会!”

抄书?三十遍?

院内众仆役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惩罚?

读书人最厌烦的不就是抄写吗?

张诚也愣住了。

抄书?

让这狗奴才去干最枯燥的活儿……

好像挺解气?

而且……以后是不是都能让他代劳?

自己岂不是解脱了?

他那简单的脑子转了转,

竟觉得这主意妙不可言!

既能惩罚奴才,

又能让自己免于受苦,

还能在爹面前装样子!

“哼!”

张诚努力板着脸,

但嘴角已忍不住上扬。

“算你这狗东西还有点眼色!

抄书?便宜你了!

就三十遍!

错一个字,老子扒你一层皮!

抄不完,饿死你!”

他得意洋洋,对旁边小厮挥手:

“去!把纸笔和这破书给他!

让他滚回杂屋抄!

别在这污了本少爷的眼!”

“谢少爷恩典!谢少爷开恩!”

苏惟瑾磕头谢恩,

声音里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

双手颤抖地(这次有几分是真激动)

接过小厮递来的《三字经》、

粗糙草纸和秃头毛笔,

像捧着稀世珍宝般紧紧搂在怀里。

他弯着腰,一步步退出院子,

姿态卑微到了极点。

直到回到那间冰冷的杂物房,关紧房门。

苏惟瑾背靠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本薄薄的、

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蓝色册子,

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

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最终化作一个无声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眼中闪烁着如获至宝的光芒,

充满了饥饿与野心。

启蒙之书,智取成功!

知识的火种,已然在手。

下一步,便是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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