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德川幕府的“新爹”

江户城天守阁被一炮轰塌的第二天。

整个江户，都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末日般的恐慌气氛之中。

昨天那场“神罚”般的炮击，彻底摧毁了所有江户民众的心理防线。现在，再也没有人敢称呼那些黑船为“南蛮妖物”了。

在他们眼中，那艘能于十里之外，一炮轰塌天守阁的黑色铁船，根本不是凡人能造出来的东西。那上面坐着的，肯定不是什么“红毛鬼”，而是来自高天原的、掌管雷电与毁灭的“荒神”（日本神话中的凶神）！

而德川幕府，则陷入了建立两百多年以来，最大的一次执政危机。

天守阁，不仅仅是一座建筑。

它是幕府将军权力的象征，是全日本所有大名和武士心中的“圣地”。

如今，“圣地”被夷为平地。

这意味着，幕府的“天命”，已经没了。

江户城，首席老中水野忠邦的府邸里。

所有幕府的核心大臣们，全都像死了爹一样，跪坐在那里，一个个脸色煞白，垂头丧气，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水野忠邦本人，更是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他那双原本还算精明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和绝望。

“都说说吧。”他声音沙哑地开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在座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打？拿什么打？拿武士刀去跟那种能一炮轰塌天守阁的“神罚”对砍吗？

不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几艘黑船堵在自己家门口耀武扬威？那他们德川幕府的脸，以后往哪儿搁？全日本的大名，谁还会再服他们？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准备集体切腹以谢国恩的时候。

一个幕府的低级官员，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那个……老中大人，”他小声地说道，“下官……下官倒是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说！”水野忠邦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

“下官以为，”那名官员擦了擦冷汗，说道，“既然，对方是‘神’。那么，我们凡人，向神明……表示臣服，甚至……认个亲，好像……也并不算丢人吧？”

“认亲？”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那名官员的思路，瞬间就被打开了，“各位大人请想，我日本自古以来，便有‘万世一系’的天皇血脉。但实际上，真正掌权的，不都是摄政关白，或是征夷大将军吗？我们向强者低头，拜其为‘义父’，并奉上土地和金钱，以换取其庇护和统治的‘合法性’，这……这在我日本的历史上，是有传统的啊！”

这番话说得，在场的幕府大佬们，一个个都茅塞顿开！

对啊！

打不过，就加入！

哦不，是打不过，就叫爸爸！

这简直是刻在我们大和民族骨子里的生存智慧啊！

那个“英吉利亲王”，看起来那么牛逼，能指挥“荒神”。那我们把他，当成一个新的、更牛逼的“征夷大将军”，甚至是“太上皇”来供奉，不就行了？！

只要我们姿态放得足够低，头磕得足够响，礼物送得足够多。想必，这位“荒神”大人，也不会真的把我们赶尽杀绝吧？说不定，一高兴，还会赏我们一点“神力”，帮我们去对付那些越来越不听话的外样大名（指长州、萨摩等非德川嫡系的大名）呢！

想到这里，首席老中水野忠邦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焰！

他猛地一拍大腿！

“哟西！”

“就这么办！”他站起身，对着在座的所有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立刻！准备我们幕府最高规格的礼仪船！带上我珍藏的、最名贵的茶器和古画！”

“还有！”他指着财政奉行，“去！把我们国库里，能拿出来的黄金‘小判’，全都给我装箱！先装他个十箱！”

“今天，我，水野忠邦，就要亲自，代表我们大德川家，代表我们整个日本国，登上那艘黑船，去拜见我们命中注定的、新的……‘父亲大人’！”

……

“复仇女王”号，舰长餐厅。

林亚瑟正一边享受着厨师为他精心烹制的、浇着黑胡椒汁的惠灵顿牛排，一边听着翻译官居茨拉夫的报告。

“殿下，岸上又来船了。”居茨拉夫的表情，有些古怪，“这次来的，是他们的首席大臣，叫什么……‘老中’。他说，他代表德川将军，有万分紧急的‘家事’，要亲自向您这位‘上国大人’禀报。”

“哦？”林亚瑟切下一块鲜嫩多汁的牛排，送入口中，慢悠悠地咀嚼着，“家事？有意思。让他上来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很快，水野忠邦，这个在日本国内权倾朝野的幕府宰相，就在一群英国海军陆战队士兵的“押送”下，被带到了林亚瑟的面前。

他一看到林亚瑟，连半句场面话都没有。

在所有英国官兵那震惊的、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中。

这位五十多岁的、身穿华丽和服的日本国宰相，“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然后，他将自己的额头，深深地，紧紧地，贴在了那冰冷的、由柚木铺设的甲板上，行了一个最标准、最卑微的、只对君父和神明才会行使的——“土下座”大礼！

“小……小人，德川家首席家老，水野忠邦……”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颤抖得不成样子，嘴里用一种极其蹩脚的、夹杂着大量汉字的奇怪发音，哆哆嗦嗦地喊道：

“……拜……拜见……天……天朝上国的……父亲……大人！！！”

“噗——咳咳咳！”

林亚瑟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当场就喷了出来！

他被呛得惊天动地，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他身后的一众英国军官们，更是直接石化了！他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感觉自己的三观，在这一刻，被这群日本人给震得稀碎！

这……这是什么操作？！

打不过，就当场认爹？！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奔放、这么没节操的国家和民族吗？！

林亚瑟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他看着地上那个磕头如捣蒜、恨不得把甲板都磕出个洞来的日本宰相，脸上露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极其荒诞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之前准备的所有，用来威胁、恐吓、敲诈的腹稿，在对方这套“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直接叫爹”的神奇操作面前，都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那个……你先起来说话。”林亚瑟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努力地憋着笑，对居茨拉夫说道。

水野忠邦被扶起来后，依旧不敢抬头，躬着身子，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他指挥着手下，将一箱又一箱的黄金和各种珍贵的礼物，抬到了林亚瑟的面前。

“父亲大人！”他又换上了一副谄媚到极点的笑容，“小人知道，您远道而来，神威盖世，必定是看不上我们这等蛮荒小邦的。但这点小小的‘孝敬’，是我们整个德川家，对您的一片赤诚之心！还望您……务必笑纳！”

“另外，”他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份用最顶级的和纸书写的、盖着德川将军大印的文书，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关于您之前提出的‘友好通商’之事，我们幕府上下，经过‘深刻’的反省和‘热烈’的讨论，一致认为，能为‘父亲大人’您的国家效劳，是我日本国……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们不仅愿意开放所有的港口，还愿意，将横须贺港，连同周边的土地，永久地，‘献’给您，作为您在远东的‘汤沐邑’（封地）！只求……只求您能收下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干儿子’，偶尔，能庇护一下我们……”

林亚瑟看着眼前这位，上一秒还被自己视为“顽固敌人”，这一秒就主动给自己当“干儿子”，还上赶着送钱送地的日本宰相。

他彻底无语了。

他感觉，自己对这个民族的认知，在今天，被刷新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行吧。”他最终，只能无奈地，摆了摆手，“既然你们……如此有‘孝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知道，这场关于“打开国门”的谈判，已经以一种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充满了黑色幽默的方式，提前结束了。

而大英帝国，也在一个极其偶然、又极其荒诞的情况下，喜提了一个位于远东的、极其孝顺的……“干儿子”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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