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饕餮的余波与新的涟漪

临安市局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人体盛宴”案带来的沉重与压抑。结案报告的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力感，皮埃尔·杜兰德被收监，七号公馆被贴上封条，但所有人都清楚，那张奢华的餐桌旁真正的食客们，依然隐匿在城市的阴影里，或许正擦拭着嘴角，寻觅着下一场刺激。

刑警队长漆祎凯的办公室里，烟灰缸又一次堆成了小山。他反复看着“人体盛宴”案的卷宗，尤其是那段模糊视频中，银盘反光里那个耳后有着阎王殿刺青的侧影。技术科尽了最大努力，图像依旧模糊不清，无法作为直接证据。那种明明知道恶魔就在身边，却无法将其揪出的感觉，像一根毒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辰黎熙则显得更加沉默。父亲辰卫东的死亡真相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他的注意力。他几乎泡在了档案室和过去的旧报纸堆里，试图从泛黄的纸页中拼凑出二十年前的真相。化工厂的旧案记录语焉不详，关键证人下落不明，一切都透着人为抹平的痕迹。皮埃尔·杜兰德硬盘里那个耳后刺青的发现，更是让他将父亲的死与阎王殿更紧密地联系了起来。池耀墨的失踪、父亲的“意外”、阎王殿的再现……这些碎片之间，一定有一条他尚未发现的线。

就在这种沉闷而紧绷的气氛中，新的涟漪开始荡漾，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先是本市几个高端论坛和社交媒体的小圈子里，悄然流传起关于一家神秘“私厨”的传说。没有店名，没有地址，只有一个通过特定渠道才能获取的联系方式。据说这家私厨的菜品极其惊艳，用料奢华考究到极致，需要提前很久预订，价格高得令人咋舌，但依旧让那些追求极致体验的饕餮客和猎奇者趋之若鹜。

订单通常通过加密通讯软件下达，支付方式是一种主流的加密货币。配送则由穿着得体、沉默寡言的骑手完成，他们骑着经过改装的、噪音极低的黑色电动车，能在约定时间内精准地将温控食盒送到客户指定的任何地点——顶级写字楼的隔间、高档公寓的门口、私人会所的休息室。

最初的异常，被淹没在都市传说的猎奇和消费者偶尔的不适中。

“可能是吃得太油腻了，昨晚那家私房菜之后有点反胃。”　“我也是，还做了个特别诡异的梦，光怪陆离的……”　“是不是食材不新鲜啊？不过味道是真的绝了！”

类似的抱怨零星出现，大多被归结为个体差异或普通的肠胃不适。直到一天下午，法医中心新来的实习生小林，一脸惨白地冲进了林悦的办公室。

“林……林法医！您……您快来看看这个！”小林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保温食盒，里面还剩着小半份色泽诱人的肉冻状菜肴。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林悦正在写报告，头也没抬。

“这……这是我学姐推荐的一家巨难订的私房菜，我好不容易才抢到一份……刚才没吃完，想着带回实验室当宵夜……”小林的声音都在发颤，“结果……结果我刚用显微镜看了一下……我……我好像看到了……看到了……”

林悦终于抬起头，看到小林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她接过食盒，走到显微镜前。

镜下，那片看似完美的肉冻结构中，除了预期的肌肉纤维和脂肪细胞外，还混杂着一些……绝不应该出现在食物里的东西：极细微的、带有毛囊的皮肤碎片；几段疑似属于人类的、纤细的血管壁组织；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高度萎缩的汗腺或皮脂腺结构！

林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小林还要难看。作为法医，她对人体组织的形态太熟悉了。

“你学姐是谁？这菜从哪来的？！”林悦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就……就是一个微信推送的名片……支付用的是比特币……”小林吓坏了，语无伦次。

林悦立刻拿起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漆祎凯的座机：“老漆，马上带人来法医中心！出大事了！可能……又是‘肉’的问题！”

漆祎凯赶到时，林悦已经对食盒内的残留物进行了初步的快速检测。结果令人头皮发麻——试剂反应明确显示存在人源性血红蛋白！

“妈的！没完没了！”漆祎凯看着检测结果，一拳砸在墙上。刚刚结束一场食人盛宴，又冒出来一个送人肉外卖的？！这座城市到底怎么了？

他立刻下令：“小艾！通知网安支队，立刻追踪那个微信账号和比特币流向！老李，带人来，把这食盒里里外外给我查个底朝天！辰顾问呢？把他叫来！”

辰黎熙被从档案室叫出来，当他看到那份检测报告和那个精致的食盒时，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他凑近食盒，没有用手触碰，而是轻轻嗅了嗅。

“除了高汤和香料的味道，”他低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还有一丝非常非常淡的……漂白水和柠檬清洁剂的混合气味。很淡，几乎被完全掩盖了。”

老李立刻戴上手套，开始处理食盒。食盒外观极其干净，光滑的陶瓷表面和塑料包边几乎提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指纹。接缝处也异常整洁。

“处理过，”老李皱着眉，“用的应该是高浓度酒精或者专业清洁湿巾，一点油脂痕迹都没留下。”

但他没有放弃，用强光勘查灯从各个角度照射食盒内部，终于在底部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凹陷里，用极细的取样针挑出了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深褐色残留物。

“希望这不是酱汁。”老李小心翼翼地将那点微粒放进证物袋。

与此同时，网安支队那边反馈迅速，那个微信账号是使用海外虚拟号码注册，最后一次登录IP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指向一个无法追踪的暗网节点。比特币的流向也同样汇入了一个混币器，消失不见。

“幽灵一样……”漆祎凯感到一阵棘手。

辰黎熙则盯着那个食盒，目光锐利：“包装精美，配送精准，目标客户明确。这不是随机犯罪。凶手有很强的计划性和组织性，可能有一个小团队在运作。他不仅是在‘提供食物’，更可能是在……‘筛选客户’和‘展示作品’。”

那个微弱的清洁剂气味，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是极度洁癖和控制欲的体现，与“人体盛宴”案中那个冰冷厨房给人的感觉，隐隐有些相似，却又似乎有所不同。

新的风暴，已然在临安市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然酝酿。而这一次，它披着日常外卖的外衣，更加隐蔽，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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