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树冠冰箭：暗处的守护者
沈独行靠在树干上喘了口气，喉咙里泛着铁锈味。他低头看了眼肩头，布条渗出暗红，血没止住，反而顺着胳膊流到指节，一滴一滴砸在枯叶上。他咬牙把残剑拄进土里，撑着站起来，脚底踩碎一根枯枝，声音不大，却让他耳朵一动。
不对劲。
溪水就在前头十步，可水面一片死寂，连片叶子都没飘。风也停了。他眯起眼，盯着对岸那丛芦苇——刚才明明晃了一下。
他没动，手却慢慢滑向剑柄。掌心发黏，是汗，也是血。剑鞘上的玄兽皮冰凉，贴着手腕那一瞬，他觉得左臂深处有东西轻轻颤了下，像被针扎过。
三道黑影从芦苇后闪出，落地无声。
为首那人蒙着面，手里握的不是刀，而是一张灰网，边缘缀着铜铃。另外两个分左右包抄，步伐一致，抬手时袖中滑出铁钩，钩尖泛蓝，明显淬了药。
沈独行冷笑一声，终于明白他们要什么——活口。
他没等对方出手，猛地拽出残剑，剑身刚离鞘，体内玄气却像撞上墙，猛地一滞。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额头冷汗直冒。他想运功，可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九转玄婴诀的气流卡在胸口，不上不下。
三人已扑上来。
左侧那人钩子横扫，直取脖颈。沈独行侧身避让，动作慢了半拍，钩尖擦过肩头，撕开一道口子。他闷哼一声，反手挥剑格挡，残剑撞上铁钩，火星四溅。右侧那人趁机跃起，双钩交叉下压，逼他跪地。
他硬扛着，膝盖压着疼，却不肯弯。
正前方那人终于动了，手腕一抖，灰网脱手飞出，空中展开，兜头罩下。网绳上铜铃轻响，每响一声，他脑仁就抽一下，像是有人拿锥子在敲。
不能倒。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头顶，强行催动玄气。可刚提气，胸口又是一紧，眼前发黑。残剑差点脱手，他用尽力气才攥住剑柄，指节发白。
网已落下。
就在灰网即将盖住他头顶的刹那，三声极轻的“嗖”破空而来。
第一支冰箭钉穿网心，整张灰网瞬间结霜，坠地碎裂。
第二支贯穿左侧杀手眉心，那人连哼都没哼，仰面倒下，脸上覆了一层薄冰。
第三支几乎同时命中右侧杀手咽喉，冰棱从后颈穿出，带出一串血珠，在空中冻成红冰粒。
最后那人僵在原地，灰网毁了，同伴死了两个，他却没逃。反而缓缓抬头，看向林梢。
沈独行也抬头。
晨光斜切过树冠，照见一个墨色身影立于高枝。她单足踏在横枝上，发间红绳散了一缕，垂在肩头随风轻晃。右眼尾那点朱砂痣格外显眼，眉心一道浅痕正缓缓褪去，像是刚收了某种术法。
她没看沈独行，只盯着剩下的杀手。
那人终于慌了，转身要跑。可还没迈步，第四支冰箭从天而降，钉入他脚前地面，箭身寸寸结冰，寒气蔓延，瞬间冻住他的靴底。
他站那儿，动弹不得。
树上的人轻跃而下，落地无声。她一步步走向那杀手，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上。杀手想拔刀，手刚碰到刀柄，她已抬手。
一枚银针飞出，精准刺入他右手腕穴道。刀“当啷”落地。
她走近，伸手摘下面巾。露出一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她盯着他，忽然开口：“谁派你来的？”
声音冷得像井水。
那人牙关打颤，说不出话。
她没再问，右手并指如刃，贴着他太阳穴划过。指尖泛起寒光，那人瞳孔骤缩，身体剧烈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脑子里硬扯出来。几息后，他双眼翻白，软倒在地，再没动静。
沈独行站在原地，剑还举着，却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防备。
她转过身，朝他走来。
脚步很稳，眼神更稳。没有杀意，也没有善意，就像看一件不该存在却偏偏还在的东西。
他喉咙动了动，终于开口：“是你……救了我？”
她没答，目光扫过他肩头的伤，又落在他握剑的手上。血顺着剑柄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片刻后，她才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别死。”
他一怔。
她盯着他，眼神像冰层下的火：“你的命是我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伐没半点迟疑。
沈独行站着没动，脑子里嗡嗡响。他想喊住她，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他只能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林雾里，像一滴水融进黑夜。
他低头看地上的尸体。三个杀手，眉心或咽喉都插着细长冰棱，晶莹剔透，像是从极寒之地凝出。冰箭边缘光滑，没一丝裂痕，显然是同一人所为，手法干脆，不留余地。
他弯腰，用剑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支。冰棱没碎，反而散发出一股冷意，顺剑身爬上来，直逼指尖。
他忽然想起什么——十二日前，他在玄兽森林被风狼围困，眼看要死，一支冰箭从林中射出，杀了狼王。当时他以为是巧合，或是某个路过的高手。
现在他明白了。
不是巧合。
她一直在。
从那时起，她就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绝杀。
他慢慢直起身，把残剑重新插回鞘里。肩头的血还在流，但他顾不上包扎。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知道她没走远。
这种事，不会结束得这么干净。
他抬起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血和汗。晨风吹过来，带着溪水的湿气和一丝未散的寒意。他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走出五步，他忽然停下。
前方一棵老松后，有片衣角一闪而没。
黑色的，和林影混在一起，若不是他多看了一眼，根本发现不了。
他没出声，也没靠近，只是默默记下那个位置。
然后继续往前走，脚步比之前稳了些。
他没注意到的是，就在他离开后，那棵老松后的人影缓缓现身。萧云烬靠在树干上，右手按着锁骨下方，那里有一道旧伤，正隐隐作痛。她闭了会儿眼，呼吸很轻。
再睁眼时，目光落在远处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上。
他走得很慢，但没回头。
她盯着他，直到他拐过溪弯，彻底看不见。
然后她抬起手，指尖凝出一缕寒气，在掌心缓缓旋转。冰丝缠绕指节，像某种誓约。
她不是救他。
她是守诺。
那一夜禁地中，他本可以杀她，却没有。
她欠他一条命。
但现在，她说“你的命是我的”，意思很明白——你可以活着，但只能死在我手里。
林风掠过，卷起几片落叶。她转身，走入更深的密林，身影渐渐模糊。
残留在空气中的寒意，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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