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妖孽

就在何雨水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准备离开办公室时，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她微微蹙起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柳教授！”何雨水猛地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恍然和急切。

正准备拿起电话联系军工部门老朋友的柳教授闻声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去而复返的何雨水：“怎么了，雨水？还有什么问题吗？”他以为何雨水是对材料或设备还有什么额外的要求。

何雨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速走回办公桌前，将自己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陈旧的斜挎包放到桌上，双手在里面仔细地翻找起来。

其实是何雨水为了方便将系统送给自己的覆铜钢子弹技术图纸拿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将一张比较褶皱的纸取了出来。

那是一张同样绘满了精密图形的图纸，但与刚才那叠81式步枪图纸不同的是，这张图纸上的线条和标注似乎更侧重于材料截面、工艺流程和尺寸公差。

“差点把这个忘了。”何雨水假装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负担的样子。

她将这张图纸在柳教授面前缓缓铺开，动作郑重其事。

柳教授好奇地探过头，目光落在图纸上。

上面绘制的不再是枪械结构，而是一种子弹的详细解剖图，包括弹头、弹壳、底火，以及……一种他有些熟悉的、但标注着新型号的材料应用示意图。

“柳教授，”何雨水抬起头，对着柳教授说道，“这是我为81式步枪配套设计的子弹的设计图和工艺图纸。光有优秀的枪械是不够的，弹药是决定其性能上限的另一个核心。我认为，必须同步推进。”

“新……新型子弹？”柳教授再次愣住了，他感觉今天受到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几乎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身体前倾，仔细看向图纸上的内容。

“这是……基于7.62x39mm规格的改进？”他一眼看出了子弹的基础规格与56冲弹药相同，这保证了弹药通用性上的优势，但细节处显然大有不同。

“是的，教授，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新型弹药，其实就是改变了现有了工艺。口径保持不变，确保了对现有生产线和弹药库存的兼容性，但材料和工艺进行了彻底优化。”

何雨水的手指指向弹壳部分，她的语气变得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军工工程师，“最关键的是这里，弹壳材质。我强烈建议采用覆铜钢代替目前大量使用的黄铜或者低碳钢壳。”

“覆铜钢？”柳教授沉吟道，这个概念他并不完全陌生，但在国内当前的技术和成本考量下，并未成为主流选择。黄铜性能好但成本高昂，战时更是战略物资；低碳钢成本低但延展性和防腐性较差。

“对，覆铜钢！”何雨水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您看我的设计：采用优质钢材作为弹壳基体，保证足够的强度和刚度，然后在表面覆盖一层均匀的铜材。这样做的好处是巨大的！而且我的设计是讲表面的铜压缩到10微米左右。”

接着，何雨水开始条分缕析地讲解，每一个论点都清晰有力：

“第一，成本与资源节约。  铜是我国紧缺的战略资源，完全用黄铜制造弹壳代价高昂。覆铜钢以钢为主，仅表面覆铜，能节约超过90%的铜消耗量，这对于我们这样一个需要大规模装备部队的国家来说，意义非凡！”

“第二，性能优异。  钢材提供了比黄铜更高的强度，使得弹壳可以做得更薄一些，从而容纳更多的发射药，或者在同等装药下减少重量。表面的铜层则完美解决了钢壳延展性不足和容易锈蚀的问题。铜的良好延展性确保了抽壳的顺畅，极大减少了卡壳的风险，这对于提高81式自动步枪的可靠性至关重要！”

“第三，生产工艺适应性。”何雨水的手指划过工艺流程图，“这种覆铜钢板可以利用现有的大型轧钢厂进行生产，然后冲压成型工艺与现有钢壳生产线有共通之处，改造和转产相对容易，能够快速实现大规模、低成本制造。我这里提供了详细的覆铜轧制工艺参数、冲压模具设计要点以及热处理规范，完全可以将表面的铜压缩到10微米。”

她侃侃而谈，从材料冶金讲到冲压成型，从防腐处理讲到公差配合，甚至提到了如何优化底火台设计以适应新的弹壳材质，确保击发可靠性。

柳教授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手中的钢笔不知何时已经滚落到了桌面上，他也浑然不觉。他只是张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图纸，然后又抬起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学生。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消化着何雨水抛出的又一个重磅信息。

作为一名资深材料学家和机械工程专家，他太清楚何雨水这番话的价值了！这不仅仅是设计了一种子弹，这是从根本上重塑了一种关键军工产品的生产逻辑和成本结构！她考虑到了战略资源、成本、性能、工艺可行性、甚至战时大规模生产的每一个环节！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设计天赋了，这是一种可怕的、系统性的、战略级的工程思维！她仿佛站在一个极高的视角，俯瞰着从原材料到最终产品，再到部队使用的整个链条。

柳教授一时间竟然对何雨水无语起来。

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的知识储备和科研经验，在这个大一女生面前，竟然有些不够用。这种强烈的、近乎荒诞的对比，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极其复杂，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和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雨水……你……你到底是学机械制造的……还是专门学武器设计与制造的啊？！你这……你这脑袋里到底还装了多少东西？”

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本该在学基础课、画法几何、做金工实习的大一学生，怎么会对武器系统和军工生产拥有如此深刻、如此老辣、如此全面的认知？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天才”的范畴，近乎于“妖孽”了。

何雨水被柳教授的反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轻轻抿了抿嘴，语气倒是很平静：“教授，我只是觉得，既然要做，就要尽量做到最好，考虑得全面一些。枪和弹是一个系统，缺一不可。有了覆铜钢子弹，81式的性能才能得到最完整的发挥，后勤保障的压力也会减轻很多。”

她说得是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这本就是她分内之事。

柳教授看着她清澈而认真的眼神，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充满感慨的叹息。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新型子弹的工艺图纸，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与81式的图纸放在了一起。

“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

柳教授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充满了决心，“你放心，雨水。这件事的份量，我现在比谁都清楚。枪管和这新弹药的事情，我会以最高优先级，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去推动！你提供的这些工艺参数和设计要点，将是说服他们的最强有力的武器！”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何雨水：“你现在，立刻去实验室，专心攻克其他零件的制造难关！这边的事情，交给我！”

“是！谢谢柳教授！”何雨水再次郑重地点点头。这

她终于转身，快步离开了柳教授的办公室，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内，柳教授独自一人站在桌前，目光久久凝视着那两份沉甸甸的设计图纸。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图纸上，那些精密的线条和标注仿佛在发光。他拿起滚落一旁的钢笔，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个时代的机遇。

良久，他猛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号码，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切：“喂？请帮我接国防科工委……对，紧急事务！我是柳清源，我有一个极其重要的情况，需要立即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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