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蜂蜜

李泽心里清楚得很，黑瞎子那玩意儿，一身是宝，熊皮、熊胆、熊掌，哪一样拿出来都能卖个大价钱。

但价钱越大，风险就越大。

那两兄弟带着一杆老猎枪就敢去招惹山里的“山大王”，是胆气壮，也是在拿命去赌。

他不想掺和。

比起跟一头几百斤的黑熊玩命，他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寻找野山参上。

上次在山里做了标记的那株参王，是他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去动。

这回进山，他想看看自己的运气，能不能找到些别的。

冬日的林子里，万籁俱寂。

唯一的声响，是雪粒子被风吹落，砸在枯叶上发出的簌簌声。

阳光费力地穿过光秃秃的枝丫，在厚厚的雪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那光影看起来很亮，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冷冽的空气灌入肺里，带着松针的清香，也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泽在山里一寸寸地搜寻。

找山参有个小技巧，就是要尤其关注那些背风向阳的缓坡，拨开积雪，寻找那些行家口中所谓的“参土”——颜色更深、更松软的腐殖土。

一般来说，老山参最喜欢长在这种地方。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头顶的太阳，慢吞吞地从东边的山头，挪到了正上方。

李泽的眉毛和头发上都结了一层白霜，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他从怀里掏出个冻得像石头的饼子，就着雪啃了几口，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可那传说中的“棒槌”，踪影全无。

李泽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东西讲究缘分，可他没想到缘分这么难求。

之前那株参王，是他无意中发现的，现在刻意来找，反而一无所获。

他吐出一口白气，将最后一口饼子咽下，换了个山头，继续找。

这里的林子更密，百年的老树随处可见，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地上的积雪也更厚。

就在他有些泄气，准备再找最后一个山坳就打道回府时，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顺着风钻进了他的鼻孔。

这味道……李泽的动作瞬间停住，整个人像一截枯木桩，钉在了原地。

他当过侦察兵，对各种气味极其敏感。

那股子油臭油臭的死味儿，其中还夹杂着甜腻的感觉，差点让他yue出来。

是熊！

他立刻蹲下身，借着一棵大树的掩护，警惕地观察四周。

风从西北方向吹来，他逆着风，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

走了不到一百米，腥臊味越来越浓，他还看到了一些痕迹——碗口粗的树干上，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新鲜得很。

李泽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主动避开了猎熊的念头，反而一头撞进了熊的领地。

他屏住呼吸，缓缓绕过一个巨大的岩石，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洞口黑黢黢的，像一张潜伏在山体上的、择人而噬的巨口。

洞口前的雪地上，赫然印着一串巨大的脚印，每一个都比他两个巴掌拼起来还要大，深深地陷在雪里，显示出主人那恐怖的体重。

就是这里了。

李泽屏住呼吸，慢慢向后退。

他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他刚退了两步，脚下的一截枯枝“咔嚓”一声，被踩断了。

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山洞里，传来一阵沉重的、不耐烦的呼噜声。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头颅，从洞里探了出来。

那是一头体型超乎想象的黑熊。

它浑身的黑毛油光发亮，胸前一弯月牙形的白毛尤其显眼。

它的一只眼睛受过伤，浑浊不堪，另一只眼睛则死死地盯着李泽。

我超，这熊成精了！

李泽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枪没带在身上，手里只有一把猎刀，面对这种庞然大物，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

跑？根本跑不过。

黑熊没有立刻扑上来，它只是用那只独眼打量着李泽，像是在评估这个不速之客的威胁。

它人立而起，身高足有两米多，蒲扇般的大巴掌在空中挥了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声波裹挟着腥风，几乎要把人掀个跟头。

李泽强迫自己冷静。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一旦慌乱，必死无疑。

他缓缓地，一点点地，把手伸向身后的背篓。

黑熊看他有动作，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向前踱了两步，地面都跟着微微震动。

李泽的动作没停，他从背篓里摸出的，不是刀，而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狍子肉——这是他卖给老钱后，特意留下给自己当午饭的。

他把油纸打开，肉的香气立刻散发出去。

黑熊的鼻子动了动，独眼里闪过贪婪的光芒。

李泽没有扔过去，而是拿着肉，慢慢地朝侧面的一片陡坡移去。

那片陡坡上怪石嶙峋，布满了狭窄的石缝。

黑熊果然被他吸引，跟着他移动。

就在黑熊的注意力被肉完全吸引时，李泽手腕猛地一抖，将狍子肉全力朝着远离陡坡的方向扔了出去！

黑熊一愣，本能地朝着肉飞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现在！

李泽转身就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向那片怪石嶙峋的陡坡。

他身形敏捷，在石缝间穿梭腾挪，瞬间拉开距离。

黑熊发现自己被耍了，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掉头追了过来。

但它的体型过于庞大，在狭窄的石缝间行动受限，速度根本提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泽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一块巨石后面。

李泽躲在石头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狂跳。

他不敢停留，确认黑熊没追上来后，立刻换了个方向，准备绕路下山。

可就在他路过那个山洞几十米外的地方时，一股浓郁的甜香，让他再次停下了脚步。

是蜂蜜！

他鬼使神差地，又悄悄潜了回去。

只见山洞深处，岩壁的缝隙里，挂着一个巨大的蜂巢，金黄色的蜂蜜正顺着蜂巢往下滴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那头黑熊此刻正在几十米外，对着一棵大树发泄。

富贵险中求！

李泽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

他咬了咬牙，猫着腰，如闪电般冲进山洞，抽出猎刀，对着那蜂巢猛地一剜！

一大块蜂巢，带着蜂蛹被他剜了下来，足有七八斤重。

他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蜂巢塞进背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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