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让尔泰和小燕子坐立难安的晚宴

小燕子几乎是逃回客房的。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雕花木门，她还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滚烫的温度和胸腔里那失了章法的心跳。

“相公…娘子”、“百年好合”、尔康那促狭的眼神、紫薇和晴儿了然的笑意、福晋那带着审视的关切……还有尔泰那身月白长袍和通红的脸颊……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小燕子啊小燕子，你有点出息！不就是被开玩笑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自言自语地给自己打气，但效果甚微。

她走到盆架前，用微凉的清水扑了扑脸，水汽带来的短暂清凉稍稍驱散了脸上的燥热。她看着铜镜里自己依旧泛着红晕的脸蛋和那双因为羞涩和慌乱而显得格外水润的眼睛，忍不住又想起了尔泰递花时那紧张得发抖的手指尖。

“这个傻瓜……”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她快速地重新梳理了一下有些松散的发髻，又换了一身家常的、颜色更素净些的鹅黄色衣裙，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会再引人遐想的“证据”——除了手腕上那串茉莉花。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嗅了嗅那依旧芬芳的花朵，最终还是没舍得摘下来，只是将衣袖往下拉了拉，稍稍遮掩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不敢再多耽搁。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发怵，怕面对厅里那些“不怀好意”的调侃目光，但她更怕让大家等急了，尤其是福晋，那样就显得太不懂规矩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战场一样，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打开房门，脚步尽量轻快却又不失稳重地朝着正厅走去。

越靠近正厅，她的心跳就越发不受控制。里面隐约传来谈话声和轻笑声，每一声都让她神经紧绷，怀疑是不是又在说自己和尔泰。

她在厅门口顿了顿，再次整理了一下衣襟和表情，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厅内，晚膳似乎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丫鬟们正轻手轻脚地摆放碗筷。福晋已经移步到了膳桌的主位，尔康、紫薇和晴儿也依次落座。令小燕子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是，尔泰还没到。

见她进来，众人的目光自然又聚焦了过来。

小燕子努力维持着镇定，走上前乖巧地行礼：“福晋，我来了。”

福晋看着她换了衣裳，头发也重新梳整过，显得清爽乖巧，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了不少，便温和地点点头：“嗯，过来坐吧。”

紫薇温柔地对她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晴儿也向她投来友善的目光。

小燕子稍稍安心，连忙走到紫薇身边坐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然而，她刚坐下，坐在对面的尔康就挑了挑眉，目光似笑非笑地扫过她刻意拉低的袖口，以及那若隐若现的白色花瓣，故意拉长了声音问道：“小燕子，怎么就你一个人？尔泰呢？换个衣服比姑娘家还慢？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吧？”

“尔康！”紫薇轻轻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再逗小燕子了。

但这话已经成功地让小燕子刚平复下去的脸又“腾”地一下热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又缩了缩，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不知道……可能……可能马上就来了吧……”

她心里暗暗叫苦：尔泰你怎么还不来啊！我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略显迟疑，却又不得不靠近。

小燕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混合着期待和同病相怜的紧张，和其他人一样，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尔泰在回廊下磨蹭了好一会儿，又是整理衣冠，又是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建设，才硬着头皮往正厅走。那身月白长袍已经被他仔细收好，仿佛连同那份大胆又羞涩的心思也一并暂时藏了起来。

可刚一踏进灯火通明的正厅门槛，里面齐刷刷投来的目光还是让他瞬间头皮发麻，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

福晋的目光带着慈爱却了然的审视；尔康的眼神简直就是毫不掩饰的玩味和调侃，嘴角那抹笑意怎么看怎么欠揍；紫薇和晴儿虽然温柔，但那温柔里分明写着“我们都懂”；而小燕子……小燕子坐在那里，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脸颊泛着可疑的红晕，一看就是刚刚经历过“风雨”的模样。

这阵仗，比面对阿玛考问功课还要让人发怵！

尔泰只觉得刚刚冷却下去的脸颊又“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脚步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他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厅里那根雕花柱子，或者脚下这块地砖突然裂开把他吞下去也好。

“站门口当门神呢？”尔康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就等你了，快过来坐下，额娘都饿了。”他特意强调了“就等你了”，仿佛尔泰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姗姗来迟。

尔泰被这话激得一个激灵，只好硬着头皮，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进去。他根本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小燕子的方向，目光飘忽地落在膳桌上，含糊地行礼：“额娘……哥，小…小燕子…紫薇，晴儿……我、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福晋看着儿子这副窘迫的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摆了摆手：“行了，快坐下吧。”语气里倒也没有太多责备。

尔泰如蒙大赦，赶紧找了个离尔康最远、但又不能太刻意避开众人的位置——恰好是小燕子斜对面的空位——几乎是跌坐下去，动作僵硬得像是提线木偶。

他坐下后，依旧不敢抬头，拿起筷子假装研究碗上的花纹，仿佛那青花能看出朵牡丹来。

厅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诡异的安静，只能听到烛火噼啪和轻微的碗筷碰撞声。但这种安静反而更让人心慌，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燕子偷偷抬起眼皮，飞快地瞟了一眼对面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的尔泰，看到他比自己还紧张，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那点尴尬反而减轻了些，甚至有点想笑。

果然，尔康是不会让这顿饭吃得如此“平静”的。他夹了一筷子菜，状似无意地开口，目光在尔泰和小燕子之间来回扫视：“说起来，尔泰，你今日那身新袍子呢？怎么换下来了？那身月白的挺好看啊，衬得人格外精神，是吧，紫薇？”

紫薇忍着笑，轻轻“嗯”了一声，温柔地补刀：“是啊，绣工也精致，那荷叶跟活了似的。”

晴儿也抿嘴笑道：“料子也是极好的苏杭软缎呢。”

尔泰拿着筷子的手猛地一抖，一块笋片差点掉在桌上。他脸颊爆红，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胸口，从喉咙里挤出几个音：“……嗯……天、天热…出了很多汗……就、就换了……”

这解释苍白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小燕子也听得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潮又涌了上来，下意识地又把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

福晋看着这对小儿女被调侃得快要熟透了的样子，终于再次开口解围，用公筷给尔泰夹了块他爱吃的酱肉：“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尔泰，多吃点，跑了一天也饿了。”  又转向小燕子，语气温和，“小燕子，你也多吃些，瞧你瘦的。”

虽然话题被暂时揭过，但膳桌上那种微妙而暧昧的氛围却久久不散。尔泰和小燕子这顿饭吃得是食不知味，如坐针毡，只觉得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尔泰，更是全程没敢再看小燕子一眼，仿佛只要一对上视线，就会泄露心底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顿晚膳终于在一种众人心照不宣的、带着笑意的了然中结束了。  整个过程对于尔泰和小燕子来说，堪称一场甜蜜又煎熬的酷刑。每一道菜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滋味，他们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美食上，而是全身心地抵御着来自餐桌四面八方的、无声却威力巨大的调侃目光。

尔康时不时抛来的、意有所指的话语，紫薇和晴儿温柔却精准的“补刀”，甚至连福晋偶尔投来的、带着关切和一丝好笑的眼神，都让他们俩坐立难安。

尔泰全程几乎只盯着自己眼前的碗碟，吃得食不知味，夹菜的动作都显得僵硬无比。小燕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平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这会儿安静得像只鹌鹑，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每当桌上出现短暂的沉默，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紧张起来，生怕下一秒又有什么“惊人之语”出现。  好不容易熬到丫鬟们撤下餐具，奉上清茶，福晋轻轻放下茶盏，表示晚膳结束时，尔泰和小燕子几乎是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额娘，儿子先告退了。”尔泰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差点带倒椅子，声音里带着迫不及待的逃离。

“福晋，我…我们也先回漱芳斋了！”小燕子也紧跟着站起来，声音又快又急，下意识地拉上了紫薇和晴儿作为“掩护”。  小燕子和尔泰甚至不敢多看对方一眼，更不敢有任何交流，就像是约好了一样，一前一后、脚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股落荒而逃的狼狈。

“等等。”福晋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让众人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尔泰和小燕子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僵硬地转过身，心里敲着小鼓，不知道福晋还要说什么。  福晋的目光在他们俩紧张兮兮的脸上转了一圈，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平稳端庄：“明日你们就要出发去五台山了，东西可都归置好了？尔泰，你心思细，稍后把三个姑娘安安稳稳的送回漱芳斋，再帮着核对一下行李单子，看看可有遗漏，不得有误。”这安排合情合理，既给了尔泰正经理由，也全了规矩。

尔泰一听是正事，连忙收敛心神，恭声应道：“是，额娘，儿子一定仔细办妥，确保万无一失。”  福晋点点头，又看向小燕子她们，目光尤其在小燕子脸上停留了一下，带着慈爱和叮嘱：“小燕子，你们今日要早些休息。此行路途不近，你们三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一切行动都要谨慎，一定要多加小心、相互照顾。”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是小燕子，要听紫薇和晴儿的话，也要……听尔泰的安排，切不可任性胡闹，知道吗？”

“知道了福晋！我一定乖乖的！”小燕子忙不迭地保证，脸颊微红。  “是，福晋，我们会当心的。”紫薇和晴儿也柔声应道。  终于得到明确的放行指令，几人再次行礼，这次是真的如蒙大赦，依次退出了正厅。

回去的路程不像早上去往学士府那样“度日如年”，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宫门口

或许是因为晚膳时精神过于紧绷，消耗了大量心力；或许是因为明日即将远行的兴奋冲淡了尴尬；又或许，只是因为身边有尔泰陪着，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让时间变得轻盈起来。

马蹄声嘚嘚，敲在青石板路上，在渐深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车厢内，气氛比来时微妙了许多。紫薇和晴儿体贴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偶尔低声交谈两句关于明日行程的细节，给予尔泰和小燕子足够的时间来消化和平复心情。

小燕子安静地靠在车窗边，晚风吹起车帘，带来夏夜凉爽的气息。她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坐在对面、身姿笔挺的尔泰。他已经换回了往常的衣裳，但那份因为特意装扮而被她清晰捕捉到的俊朗模样，却仿佛刻在了她脑子里。还有他递花时颤抖的手，被调侃时通红的耳朵……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抿嘴偷偷笑起来，心里那点羞涩渐渐被一种甜丝丝的雀跃取代。

尔泰虽目视前方，但全身的感官似乎都系在身旁的姑娘身上。他能感觉到她投来的、小心翼翼的视线，也能捕捉到她偶尔发出的、极轻的、带着笑意的气息。这让他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额娘的叮嘱言犹在耳，护送她们回宫、核对行李……这些平常的任务，此刻却因为对象是她而变得意义非凡。

马车在宫门前稳稳停下。尔泰率先下车，然后转身，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依次搀扶紫薇、晴儿和小燕子下车。

当小燕子的手轻轻搭在他掌心时，两人的动作都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晚风吹拂，宫灯朦胧，他掌心的温度和那短暂的交触，仿佛带着比白天更清晰的悸动。

“走吧，我送你们回漱芳斋，再看看行李。”尔泰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温和。

宫墙之内，夜色更深，也更安静。四人走在熟悉的宫道上，脚步声轻轻回响。灯笼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到了漱芳斋门口，明月、彩霞等人早已提着灯笼等候多时了。

“公主，格格们，你们可回来了！”金琐迎上来，关切地说道。

紫薇温柔笑道：“劳你们挂心了。东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

“都按单子整理得差不多了，就等公主来过目呢。”金琐回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小燕子手腕上那串陌生的茉莉花，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尔泰点点头，正色道：“好，那就有劳各位，再把箱笼打开，我核对一下清单。”

小燕子这会儿倒是积极起来，连忙说：“我的我的！先看我的！尔泰你快帮我看看，别漏了什么好玩的！”  她似乎已经完全从晚膳的尴尬中恢复过来，又变回了那个活力满满的小燕子，拉着尔泰的袖子就往里走，仿佛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打包的“成果”。

尔泰被她拉着，看着她重新焕发神采的侧脸，在漱芳斋温暖的灯火下，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光。他心中一片柔软，任由她拉着，低声应道：“好，先看你的。”

紫薇和晴儿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相视一笑，也跟了进去。

夜色中的漱芳斋，因为即将到来的远行和少年少女之间那悄然滋长的情愫，而显得格外温馨和忙碌。而属于他们的五台山故事，也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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