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谁上去谁死！
他们比那些商人和帮派分子想得更深。
奉军刚刚打赢了直奉大战，势头正盛，按理说应该在北方巩固地盘，怎么会突然派兵，还是让张学锋这个煞星亲自带队，跑到上海滩来撒野？
这里面，一定有天大的文章！
奉军下一步棋，到底要落在哪里？
是要南下？
还是要对付谁？
这些信息，对他们来说，关乎身家性命！
他们必须，也必然要第一时间见到张学锋，哪怕只是探探口风也好！
无论是刚刚抵达上海滩的军阀。
还是上海滩本地的头目，都跑去新月饭店。
孔公馆内，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孔祥熙心头的寒意。
他刚放下和南京方面的电话，眉间的“川”字就没松开过。
上海滩的这点破事，怎么就捅到天上去了？
黄金荣吃了瘪，杜月笙出了头，现在连北边都掺和进来了。
他烦躁地在厚厚的地毯上踱步，金丝边眼镜下的眼神充满了忧虑。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机又发疯似的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扎在他的神经上。
“谁啊？！”
孔祥熙没好气地抓起听筒。
“呵呵，祥熙兄，火气不小嘛。”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慢悠悠，带着浓重山西口音的声音，“没打扰你发财吧？”
是阎锡山。
孔祥熙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山西王”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勉强挤出一点笑意，声音却干巴巴的：“百川兄说笑了，我哪有你清闲。这么晚了，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
阎锡山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邻里八卦，“就是听说，你那财源滚滚的上海滩，今天可是热闹得很呐。”
孔祥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奉军的人，把一个叫新月饭店的地方给围了。哎哟，那阵仗，听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祥熙兄，你家大业大，可得当心门户，别让野狗闯进去了。”
奉军！
这两个字在孔祥熙耳边轰然炸响。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他比谁都清楚奉军是什么。
那不是上海滩这些打打杀杀的流氓地痞，不是黄金荣杜月笙之流能摆平的江湖事。
那是几十万杆枪，是能把天都给捅个窟窿的真正暴力。
“……多谢百川兄提醒。”
孔祥熙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飘，他几乎是本能地客套了一句，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呆立在原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阎锡山这通电话，绝不是什么好心提醒。
这是在看戏，是在探他的底！
奉军为什么会来上海？
为什么偏偏是新月饭店？
孔祥熙的脑子飞速旋转。
新月饭店……
新月饭店……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记得，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孔令侃，前阵子在他面前炫耀过，说盘下了什么大华饭店，搞得有声有色，还弄了个专门做拍卖和招待贵客的“销金窟”。
那个地方，……
就叫新月饭店！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让他几乎窒息。
“备线！给我接令侃！马上！”
孔祥熙对着书房外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爸，什么事啊？我这边正忙着呢。”
听筒里传来孔令侃略带不耐烦的年轻声音，背景里还隐隐有女人的娇笑和靡靡之音。
孔祥熙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给他一巴掌。
他压着火，声音却抖得厉害：“我问你！那个……那个新月饭店，是不是你的产业？！”
“新月饭店？”
孔令侃愣了一下，随即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哦，对啊。怎么了爸？那地方可是我的心血，是大华饭店旗下一个最顶级的饭庄，专门搞些稀罕玩意儿的拍卖，招待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您也想来玩玩？”
“玩你妈个头！”
孔祥熙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
电话那头的孔令侃被骂懵了，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爸？你……你发什么疯啊？一个饭店而已，能惹什么祸？”
“一个饭店？”
孔祥熙感觉自己快要气晕过去了，他扶着桌子，喘着粗气，“奉军！是奉军！张作霖的兵！他们把你的新月饭店给围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过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孔令侃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奉……奉军？不可能！他们来上海干什么？还围我的饭店？”
“我他妈怎么知道！”
孔祥熙对着听筒咆哮，“你赶紧去！记住，别暴露身份，就说是去看热闹的！弄清楚里面到底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去！”
“啪”的一声，孔祥祥狠狠地将电话砸回机座上，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椅子里。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如果真是自己的儿子惹到了奉军那帮疯子，那后果……
他根本不敢想。
与此同时，新月饭店外。
夜色如墨，寒风萧瑟。
整条街都被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着。
以新月饭店为中心，一圈又一圈，全是身穿灰色军装，手持上了刺刀的毛瑟步枪的奉军士兵。
他们站得笔直，面无表情，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外，组成了一道令人绝望的钢铁壁垒。
没有口号，没有叫骂，只有死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街道的两头，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黑色轿车。
雪铁龙，别克，福特……
几乎汇集了上海滩所有上得了台面的人物。
车门紧闭，车窗的缝隙里，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道由奉军士兵组成的防线。
杜月笙的车停在街角最不起眼的位置。
他没有下车，只是静静地坐在后座，手里盘着两颗玉石胆，目光透过车窗，沉静地观察着。
那些士兵，军容严整，眼神锐利，和他见过的那些松松垮垮的南方军阀部队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们身上带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那是一种真正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军队才有的气势。
“先生，是奉军的精锐卫队。”
身边的师爷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颤抖，“看这架势，至少是一个加强连。领头的……看不清军衔，但那股子悍不畏死的样子，绝对是百战老兵。”
杜月笙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果然是他。
除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疯子，谁敢在上海滩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另一头，几辆挂着不同省份牌照的军车里，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妈的，真是奉军！老子在直奉战场上见过他们的军服，错不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放下望远镜，额头上全是冷汗。
“头儿，咱们要不要上去递个话？探探口风？”
旁边的副官小声问。
“递话？你他妈想死别拉上我！”
那军官一巴掌拍在副官的后脑勺上，“你没看见吗？浙江卢督军的人，江苏齐督军的人，还有孙传芳五省联帅的人，谁敢往前凑一步？那帮奉军的兵，眼睛里都冒着绿光，跟狼崽子似的，谁上去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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