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敬礼！士兵闯入新月饭店
黄金荣感觉刚刚从一个深渊里爬出来，难道马上又要掉进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不！
不行！
他黄金荣不能就这么倒下！
求生的本能和对颜面的执念，让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
他混迹上海滩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军队又怎么样？
只要在上海这片地界上，就没有他黄金荣摆不平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那刚刚还佝偻着的腰杆，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礼帽，慢条斯理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戴回头上。
在他看来，这番话软硬兼施，既点明了地方，又亮出了自己身份，天大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整个大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尹新月的一颗心也悬了起来，她紧紧攥着衣角，手心里全是汗。
她不认识这支军队，但她能感觉到，这些人比黄金荣和他手下那帮流氓，要危险一百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场更激烈的冲突即将爆发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那名杀气腾腾的刀疤脸军官，在听完黄金荣的话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但他却猛地绷直了身体，右脚向后“咔”地一声跺地，发出一声脆响！
“唰！”
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快如闪电，行了一个无比标准、无比凌厉的军礼！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后那几十名士兵，也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动作整齐划一到了恐怖的程度，“唰唰唰”地举枪敬礼！
整个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黄金荣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开，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
这是……
这是在跟自己敬礼？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空无一人。
他又转回头，看着那一张张肃穆的脸，那一个个对着自己的标准军礼。
巨大的、难以言信的狂喜，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每一根毛孔都舒张开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虚荣感，瞬间填满了他的四肢百骸。
我黄金荣的面子……
已经这么大了吗？
大到连这样一支不知来路的精锐部队，都要对我毕恭毕敬？
他甚至忘了去思考这支部队的来路，也忘了他们为什么会来。
所有的理智，都在这突如其来的“荣耀”面前，被烧得一干二净。
原来……
原来我才是这里最大的大人物！
哈哈哈！
他心中狂笑，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淡然。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学着那些大人物的做派，不咸不淡地抬了抬手，算是回礼。
他清了清嗓子，端足了上海滩“土皇帝”的架子，迈着四方步，主动迎向了那名刀疤脸军官。
“哼，”
他先是冷哼一声，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质问，“你们是哪个部分的？懂不懂规矩？这里是法租界！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新月饭店里开枪动武？”
他刻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反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便又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黄金荣！不管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今天这事儿，到此为止。给我黄金荣一个面子，现在，立刻，带上你的人滚出去！”
他把“黄金荣”三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嗯，不错，还算懂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得意与轻狂。
这一瞬间，刚才被张学锋碾碎的尊严、丢尽的脸面，不仅全都回来了，甚至还镀上了一层更耀眼的金光！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重新燃起了恶毒与残忍的火焰。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个依然坐在桌边，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年轻人。
“小杂种！”
黄金荣的声音变得尖利而扭曲，他一步步走向张学锋，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要将刚才所受的屈辱，全部踩在脚下。
“你他妈的刚才，不是挺狂吗？啊？！”
他走到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张学锋，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你不是说要让我给你磕头吗？你不是说卢永祥都不敢跟你这么说话吗？”
“来啊！你再狂一个给我看看！”
他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张学锋的鼻子上。
然而，张学锋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夹起一片酱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黄金荣，不过是一团聒噪的空气。
这种彻彻底底的无视，比任何反唇相讥都更让黄金荣愤怒。
“好！好！你有种！”
黄金荣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转身，对着那名刀疤脸军官一挥手，用一种颐指气使的口吻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瘪三，给我抓起来！拖出去！”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不！别拖出去！”
“就在这儿！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把他剁了！剁碎了，拿去喂黄浦江的鱼！”
他相信，这道命令一下，这个年轻人就会立刻跪地求饶，哭爹喊娘。
他要让所有人看看，在上海滩，得罪他黄金荣，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整个大堂的气氛，再次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刀疤脸军官身上。
然而，那名军官却依旧保持着敬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同样如此。
黄金荣愣了一下，眉头紧锁。
“嗯？没听见我的话吗？”
他有些不悦地喝道，“我叫你们动手！”
刀疤脸军官依旧没有放下手，也没有去看黄金荣，他的目光，越过了黄金荣的肩膀，直直地投向了黄金荣的身后。
那目光里，没有了刚才的冷峻和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敬。
角落里，尹新月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不对劲。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名军官的领章，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由交叉的步枪和五角星组成的徽章。
她敢肯定，这绝不是南京政府麾下的任何一支部队！
再看他们的军姿，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勇和纪律性……
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的猜测，浮现在心头。
难道是……
关外的那支军队？
可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淡定得不像话的年轻人身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学锋，终于有了动作。
他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缓缓放下了筷子。
“咔哒。”
一声轻响，在大堂里却清晰可闻。
他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正眼看向了黄金荣。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小丑表演时的……
怜悯。
“老东西，”
张学锋的声音很轻，却扎进了黄金荣的耳朵里，“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啊。”
张学锋那句轻飘飘的“老东西”，戳破了黄金荣鼓胀起来的嚣张气焰。
黄金荣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他愕然地看着张学锋，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怜悯？
这个小瘪三的眼神里，竟然是怜悯？
他凭什么？
就在黄金荣怒火攻心，准备再次发作的瞬间，大堂里响起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惊呼。
“天呐！快看！”
“那帮当兵的……在敬礼！”
“敬礼？给谁敬礼？”
黄金荣猛地一回头。
只见那名刀疤脸军官，以及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士兵，不知何时，已经齐刷刷地收起了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右手并拢，干净利落地举至帽檐。
黄金荣的眼睛，逐渐瞪大了。
尹新月的神情，变得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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